“孤見過先帝活埋匠人時的血泉,”她突然開口,“那時孤還小,那些血能漫過孤的靴底。”
王阿花聽見裴安懿極輕的嘆息:“孤總想把你留在安全的地方。”
“孤真的很害怕,會想前一世那樣,你也變成這種骯髒博弈下的一副白骨而鋪路——”清冽的聲音中傳來不易察覺的顫抖。
話音戛然而止。甬道深處傳來鎧甲碰撞的悶響,火把的光暈在轉角石壁上投出扭曲暗影。裴安懿猛地將襁褓往懷中收緊。
王阿花緩緩撐起身子,染血的刀刃在黑暗中泛起一線殷紅。她朝裴安懿做了個口型。
裴安懿鳳眉微蹙,搖搖頭。
她安排的人在行宮外頭,此時應當在密道之外。
兩人緩步朝前走去,只見出口光亮處,逆著光站著一個人影。
“太妃?”王阿花驚訝出聲。
面前站著的,竟是蔣老太妃。
還不等王阿花說出別的話來,前面的人忽然發難。
烏木柺杖破空時帶起沉悶風聲,王阿花側身避讓的剎那,杖尾竟在石壁上鑿出淺坑。飛濺的青磚碎屑擦過她臉頰,露出殷紅。
蔣老太妃不愧是將門之女,當年帶過兵跨馬執刀上陣殺敵過的人,可當得上是寶刀未老,若是王阿花沒受傷,或可試試過上幾招,可如今她左手使不上勁兒,又帶著一人一嬰孩……
鐺!
手中的短刀橫架住泰山壓頂的劈砍,王阿花單膝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蔣老太妃白眉倒豎,柺杖突然變劈為戳,杖頭壽星公的笑臉正對咽喉而來。王阿花旋身滾地,聽得身後石壁”咚”的悶響,杖頭偏了三寸,堪堪避過她。
對方並不想取她性命。
兩三招過下來,蔣老太妃眼中竟閃過贊許,道:“果然,之前看你身段便想試試你了,果然沒有看走眼,老身許久沒看到這麼好的苗子了。”
王阿花聞言身形一滯。她也是聽著蔣老太妃的威名長大的——多少習武之人仰慕蔣老太妃,想要見其一面,如今她非但見了,還有機會同其過招,還得到了其贊譽!
雖然在當下不太合時宜,但說實話,她心中沒有一點隱秘的雀躍那時不可能的。
她出息了,她可太有出息了!
裴安懿上前一步,泠泠開口道:“孤聽聞蔣老太妃不問世事已久,今日倒是稀得一見。”
這密道當是先帝還在時所修葺,不知其中具體事由,不過蔣老太妃畢竟是先帝的妃子,知道也算合理。只是蔣家人丁凋敝 這幾年這個太妃幾乎是不問世事,沒道理眼下這個緊要關頭摻和進來。
“你們這些孩子舞刀弄槍的老身沒什麼興致。”蔣老太妃手中的木柺杖“噔噔”作響,中氣十足地問道,“那個娃娃,你打算如何?”
未等裴安懿回答,蔣老太妃自問自答道:
“你既費勁心思地將這嬰孩帶了出來,相比是不會殺了他。莫非是……想除掉信王,學那呂雉,垂簾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