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這些文章的題目和節略,姬慶文不由感慨起來——原來後世網際網路上,那些譁眾取寵、虛張聲勢的“標題黨”,居然在明朝就有了老祖宗!
看了這些名不副實的彈章標題和節略,姬慶文滿肚子的火氣居然平息下來,哂笑著對李巖說道:“寫這些彈劾文章的,想必也都是兩榜進士、飽學鴻儒。可惜那麼多聖賢書,都被他們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最後化做狗屁放了出來,真是臭不可聞。”
李巖在科場博取功名之心未熄,並不願意跟著姬慶文辱罵這些言官,話鋒一轉道:“我原本也要勸姬兄看了這些文章,就當是亂風過耳,不要放在心上。看姬兄這樣灑脫,我也就放心了。”
姬慶文卻正色道:“不過這些人,就好像一大群蒼蠅,圍在你身邊‘嗡嗡’亂叫,吵個沒完,雖然咬不疼你,可也夠鬧心的……”
李巖接話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世宗皇帝(嘉靖)、神宗皇帝(萬曆)那樣的聰睿之主,也被言官們搞得苦不堪言。就連張江陵(張居正)老相公這樣的一言九鼎的首輔大臣,也被攻擊得幾乎辭官自刎……”
姬慶文道:“其實你跟這些人認真你就輸了。同言官們有什麼好爭辯的,我那邊有位姓周的高人說過這樣一段話:對蒼蠅,就要擠破它的肚皮、扯出它的腸子,再用它的腸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然後再手起刀落——你猜怎麼著?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姬兄的意思是……”李巖問道。
“意思很簡單,只要有刀在手,那任由蒼蠅們怎樣胡攪蠻纏,就都可以當他們是在狂犬吠日。”姬慶文答道,“皇上已開了口子,讓我招募團練,這就想當於將刀送到我手上了。我看現在首要之事,便是儘快將隊伍招募起來,這樣我們今後押運綢緞銀兩,便不用再顧忌蘇州商會的騷擾了。蘇州商會被我們壓服了,那這些替商會說話的言官們,自然也會閉嘴!”
這果然是一條斬草除根、釜底抽薪之計,李巖作為一介文士,雖然覺得此計略為粗暴一些,卻也挑不出什麼刺來,於是說道:“這確實一條妙策。然而看孫老督師信中意思,要織造衙門承擔軍費,似乎有些勉為其難了。”
姬慶文打算組織軍隊的心意卻是十分堅決,盤算道:“現在我手裡有四萬多不到五萬兩銀子,能夠拿出來隨時使用的也有三萬兩。此外,我們庫房裡還有五百匹綢緞,我現在手裡有了勘合,將這些綢緞出售給鄭芝龍,便又能換來三十萬兩銀子,等年底付清了湖州那邊生絲和各種材料的錢,便能落下二十萬兩。就是不知道大明朝養一個兵,需要花多少錢了……”
李巖蹙眉道:“我之前埋頭苦讀,一直以為銀子和軍事,都是些細枝末節的俗務。卻沒想到其中竟也有這樣大的學問。不過我以為,既然是要養兵,還是貴精而不貴多,我們量力而為,先招兩百人左右,等練兵有了起色、手裡積攢了銀子,再另行擴招不遲。”
這話講得就十分妥當老成了,姬慶文連聲稱是,又道:“還有就是孫老師書信裡面要我去尋找戚家軍的後人,人海茫茫不知哪裡才能找到這樣的人呢?”
李巖搖搖頭,微笑道:“姬兄這是怎麼了?你別忘了你身邊現在可多了一個李元胤。他是錦衣衛指揮僉事,耳目清靈得很,而且協助姬兄練兵也是他的本職工作之一,辦起事來他自然用心。姬兄讓他去尋訪尋訪,那還不容易?”
姬慶文聽了這話,立即咧嘴笑道:“好主意,好主意,讓李元胤出去找點事情做,總比成天盯著我強。我明天就請他去尋訪戚家軍的後人。”
姬慶文雖然知道探查別人的行蹤是錦衣衛看家的本事,卻沒想到李元胤工作起來效率竟會高到這種程度——他早上吩咐李元胤去探尋戚家軍後人的下落,不到傍晚便已傳來“戚家軍”後人的訊息,而且連姓名、籍貫、住所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姬慶文聽到訊息十分高興,一時都忘了李元胤特務頭子的身份,約好了明天就一同去尋那個叫做“陳文昭”的曾經的戚家軍帶兵遊擊將軍。
聽李元胤的情報,陳文昭現在義烏以採礦為生,而蘇州到義烏有將近六百里路,快馬急行也得走兩天,因此姬慶文便約好了李巖、李元胤和黃得功,於次日一早出發,至於織造衙門的事務,則交由宋應星及多九公會同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