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堅持到六月就好,再難熬的痛苦都會過去,迎接他的一定會是幸運與成功。他從來沒有過如此堅定的信念感,以及對考試成績的執著。
“馮嘉玉,你猜我這次模擬考試拿了多少分!”
孫任沉浸在自己的進步裡,卻沒有注意到馮嘉玉變得有些沉默。
或許因為他本就是話不多的人。
不光孫任沒有注意到,馮嘉玉身邊的同學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
在其他人眼裡,獲得最高學府擬錄取的資格後的馮嘉玉,是人人羨慕的。在大家都承受著一波又一波考試的浪潮時,大家對自己的成績起落都應接不暇時,誰又會去在意他這個幸運兒的心情?
他有什麼可煩惱的,一個連高考都不用考的人。
在偶爾瞥見馮嘉玉露出一絲困惱神情時,孫任腦海裡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某天在咖啡館裡,兩人完成了學習計劃,孫任長呼一口氣,緊貼著他坐下,頭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一邊玩著手機遊戲,一邊跟他聊著天。
“孫任,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嗯,你說,我聽著呢。”
孫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昨晚趕著抄錯題本,快接近十二點才睡覺,眼皮止不住往下耷拉。
馮嘉玉躊躇了很久,從寒假接機那次,他就一直想找機會跟孫任說這件事,可好幾次的欲言又止便錯過了時機。
“其實我父親……”他停頓下來,語氣有些冷。
年初過春節前,一直待在老家的父親突然回了家。
久未謀面的父親,身材消瘦得不成樣子,眼眶凹陷下去,眼球凸起,袖籠和褲腿空蕩蕩的,彷彿裡麵包裹的不是四肢而是白骨。
“嘉玉,你爸爸他……生病了。”
馮嘉玉有些怔忡,一向不給他好臉色的母親,竟也會抹著淚水,在他面前態度如此之低,像是在懇求他什麼。
父母沒把具體的病名告訴他,他也能猜到一二,短短半年多便消瘦成那樣,除了癌症沒有別的可能。
“孫任,我父親他,生了很嚴重的病。”
馮嘉玉對父母從來沒有太多的感情。
他以為等到成年,等到自己經濟獨立,就能夠幹幹淨淨地舍棄這段令人窒息的親情,遠離從小身心虐待的父母。
可真當他們面臨著絕境,頭一回放下盛氣淩人的姿態向他求助時,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袖手旁觀。
在死亡的陰影下,心腸再硬的人都能忘記過去,改頭換面。
“嘉玉。”
他第一次聽見父親用這麼平和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字。不是呵斥,不是辱罵,而是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治我這個病,得花很多錢。”
馮嘉玉靜靜站在他們面前,他突然感到這一切都清晰得令人心驚,父親還沒開口說下一句,他便能猜到他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