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府衙。
初秋尚未寒涼,君卿在院中閑庭信步,見書房內的燭火依舊招搖四晃,無奈地皺皺眉,推門走了進去。
門外的護衛遠遠見了他,正要出聲,君卿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上制止了他。
自尉遲龍川從龍睛歸來,就將他接到了身邊。
這些日子他卻幾乎夜夜都未在床榻上感覺到他的溫度。
此刻,尉遲龍川正端坐桌前,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一份政簡摘要,竟沒能感覺到君卿靠近。
看到這一幕,君卿亦不知該喜該憂,喜他不拿自己當外人,習武之人的戒備因為他的味道而全部瓦解,亦憂他日日勞累,不愛惜自己。
恍然憶起二人初見之時,佳節盛會,回眸一瞥,心神皆定。
那時的他宛如瓊樓玉宇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眼眸中承載著萬千星辰,五官像是精心雕琢的美玉,秀眉薄唇間蕩開一笑,更顯他飄逸出塵的氣質。
自己當時瞬間失神,失禮對望間,腦海中只浮現出這幾句話: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時過境遷,諸事煩擾,自己竟再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種氣質。
歐陽伊夙的死,將他從天上拉到了凡塵,鎖住了他昔日所有的才情和興致,空餘滿心紅塵囂囂。
看著尉遲龍川映在燭火下的清冷麵容,君卿很想自私地要求他同自己離開,回到海廂,找回曾讓自己翩然心動的那人。
可若真是如此,他哪裡還是青龍的尉遲龍川。
思及此,君卿心中的惱怒和無奈,全部化為心疼,走近輕言道:“都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
尉遲龍川驚詫地抬起頭,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感覺到君卿的到來。
他歉意一笑,向他招手:“你不也沒休息。天寒露重,怎麼過來了。”
因來不及重修府衙,尉遲龍川這些日子全在原玄武皇宮辦公,書房離寢殿並不近。
君卿不滿地瞪他一眼,還是順從地走到他身邊坐下:“日日不眠不休,玄城離了你尉遲龍川,就要大亂了是嗎?”
此言一出,君卿也感覺自己在無理取鬧。
玄城新歸青龍,百廢待興,還有玄武舊勢力虎視眈眈。
縱觀青龍滿朝文武,從身份從能力多加考量,也只有尉遲龍川能夠控制局面,且不會心生貪念。
尉遲龍川笑了笑,知道這些日子折騰惹自家“美人”生氣了:“我既應了陛下治理玄城,自然應當盡心盡力。早一日讓它正常運轉起來,我們也能早一日回海廂。”
他柔聲說理,聽起來就像是在哄勸愛人一般。
君卿在他無限的包容中敗下陣來:“不用急著回海廂,你有你的抱負,你的承諾,你的牽掛,只要你覺得有必要,我可以一直在這兒陪你。只希望你好好愛惜自己。”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尉遲龍川側頭吻了吻他的額頭,“比起我們在這兒屋中看文書,只怕還被困在白虎的江睿會更痛苦一些。最重要的,他沒有美人為伴啊。”
尉遲龍川難得調笑,但一旦開涮,定不會放過江睿。
而此刻依舊與蕭雨萱埋頭地形圖的江睿,意外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抬手揉揉鼻子,絲毫不知自己又被好友拿來說笑,心裡還美滋滋地以為是自家嬌妻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