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遂矜持一笑,揚起了頭顱:“我探究諸多厲詭的死劫規律,逐漸發現,厲詭與生靈便如‘陰陽’、‘生死’一般,相互對立,又統諧如一。
蘇師覺得,厲詭一旦復甦以後,緣何就會無休無止地殺死活人?
厲詭多數無有人智、情緒,但它們莫非真的沒有一個要追求的‘目標’嗎?”
蘇午抬眼與鍾遂相視,正色道:“我而今覺得,厲詭本身或許並非沒有情緒——其實它們有情緒,只不過它們對人表現出的情緒只有一種,那就是仇恨到要殺死所有活人、生靈的情緒。
殺死活人是為了消止它們本身對‘生者’的仇恨。
而厲詭各自確有各自要追求的‘目標’!
譬如與三清相關的一切厲詭,都在追求從活著的生靈上,照見它們各自的‘我’來,將所有活人看見的‘三清’聚集起來,組成完整的、歸一的‘三清’,即是每個三清部分的目標——這目標太過宏大,以至於所有三清各自為戰,再難將諸部統諧如一起來,再難組成完整的‘三清’!”
鍾遂聞聽蘇午所言,眼神震驚,旋而狂喜:“我就知道,與蘇師交流,必致我有新收穫!蘇師與那些凡夫俗子終究是不同的!
厲詭仇恨活人,厲詭本身各有情緒,厲詭各有追求……我記下了,我記下了!
蘇師可知,我是以何種方法殺死了這‘伏藏紙之詭’?
——我是以正氣符勾連詭獄之後,詭化的‘命格’,殺死了這‘伏藏紙之詭’的命格,我之發現,即是諸多厲詭復甦之地,皆有某種它們窮追不捨、想要將之抹殺的、負有某種命格之生靈的存在,它們會殺死所有揹負該命格以及與該命格相類、相近的其他命格之生靈,正因為如此發現,我後來百般嘗試,以正氣符勾連詭獄,佈下刑章律條,擬化種種刑具,為種種刑具附化種種命格,最後以那詭獄最深處那道門後的某種氣韻,詭化了那些附化命格的刑具,在一次次對‘伏藏紙之詭’的解剖裡,於某一次在無意間殺死了它!”
鍾遂提及此事,雙眼放射出叫厲詭顫慄的光芒。
他連連道:“不過叫我惋惜的是,我當時諸般刑具都動用了,並不能確定究竟是哪個刑具上附帶的詭化命格起了作用……
蘇師將這‘伏藏紙之詭’交於我手之時,它本就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它的因果近乎斷滅,它的過去未來已被抹除,它已‘瀕死’,這亦是我後來能殺死它的重要原因——我後來又嘗試以種種詭化之命格,殺死其他厲詭,但無一例外,盡皆不能成功……
此或許還與那詭獄最深處的那扇門後,流露出的氣韻不夠兇邪強橫有關……
種種因素,不一而足。
不過今時蘇師所言,倒對我大有裨益。
我可以照著這個方向繼續研究,終究有一日,能找到真正殺死厲詭的辦法!”
“以詭化之命格殺死伏藏紙之詭……這‘伏藏紙之詭’看起來確是死了……”蘇午想及錶盤周遭那道漂浮的影子——那極可能是伏藏紙之詭留下的遺物時空,這道遺物時空始終無法收束,有沒有可能亦在暗示:‘伏藏紙之詭’其實沒有完全死去,沒有死透?
但如何判定一個本就不是活物的東西真正已經死去?這亦是一個難題。
“我先前幫助柳姑娘解開天怨神韻之糾纏時,亦有所思——‘天’或許已有了‘自心’,天有了自我的情緒,許多厲詭極可能是‘天’的情緒所化。
鍾先生今後亦可以嘗試從消除、撫平天之情緒的角度來,嘗試殺死一些厲詭。”蘇午又與鍾遂提議道。
鍾遂此時已經拿出一部厚冊,提起毛筆,在冊子上運筆如飛,將蘇午所言都記在了冊子上,那部冊子已被他寫了大半紙頁,他在與厲詭接觸的過程中,一旦萌生新的想法,有了新發現,便都將之記在這部厚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