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類生靈,又究竟有哪個能跳脫出這天地的網羅?”帝辛嘆息著,將目光投向了蘇午,他雖只是與真實的自我短暫地對視了剎那,但哪怕只是這一個剎那,亦足以讓他生出種種感悟以及預感了,“但即便如此,又怎能因為天地廣大,就停住腳步,不去探究天地的邊界呢?
祖甲若依循成湯舊例,行兄終弟及的繼承製,而不是改作今時嫡子繼承之制,那大邑商就只不過是一個強壯的部落、氏族罷了,而不是發展成為今時的大商王朝。
寡人承位,如不竭力廢除人殉,減少對天廟的祭祀,天下人便都要淪入萬丈深淵之中,徹底淪為神靈的食物了。
天下之間,終究有比寡人更英明強幹的人存在。
寡人做不成的事情,後人前仆後繼,或許能夠做成。
您就是‘後來人’罷?”
蘇午輕輕點了點頭。
辛眼神篤定,接著道:“寡人已經有所預感——寡人或許活不了多久了。”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膛:“縱然除去了妲己,但是妲己背後的天神,卻依舊毫無損傷。
而寡人揹負的天帝詛咒,從來沒有消減過一分。
這副殘破身軀,就這樣淪滅在泥土裡,實在可惜——後來人,你需要寡人身上的甚麼,寡人都許諾給你,贈送給你了。
送你做墊腳的石頭,它也總算有些用處!”
帝辛說話之間,簇擁在他身周的那一道道天帝玦加速轉動起來,聚集在他的胸腹之上,扒開了他胸腹上的一道道傷口——透過那些傷口,蘇午甚至能看到帝辛胸腹內的五臟六腑!
這樣的疼痛,辛早已經捱過許多歲月,但每次這般疼痛來臨之時,他額頭上仍忍不住滲出細汗,煎熬至極。
蘇午看著帝辛胸膛上的創口,那顆纏繞著想爾死劫詭韻,及至種種因果的心臟,已經近在咫尺。
“大王而今可是已經自暴自棄了麼?”蘇午抬眼看向帝辛,忽然出聲說道。
辛搖了搖頭:“寡人的結局已定了。”
“假若因看到結果,便頹靡志氣,又怎能算得上是真正的英雄呢?”蘇午又道,“更何況,您的結局已定——但您的敵人,結局卻始終未定啊。
您今下分明有機會奮起反抗,縱然無法改變自己的結局,卻能定下敵手的結局,這樣的機會,不知道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它就擺在您的眼前,您卻視而不見嗎?”
帝辛垂下頭顱,沉默不言。
“這施加於您身上的天帝詛咒,我也有辦法助您暫時壓制。”蘇午看出帝辛已經被自己說動——商王本也不甘心就此無聲無息地淪滅入塵泥裡,他繼續說道,“假若大王能得一時完整之身,不受天帝詛咒影響,您又是否有勇氣,向那些禁錮了您一生的敵人奮起一擊呢?”
“若有那樣的機會……”帝辛抬起頭,眼中光芒灼灼,“寡人誓要掀翻天地!”
“君子怎能不成人之美?”
蘇午笑了笑,他伸手向帝辛的胸膛——
他體內的‘天道之輪’,轟隆隆地轉動了開來,蒼青之色的輪脈在他身後一圈圈盤繞、膨脹、擴張,最終囊括了這片天地!
而他的手掌按在帝辛胸膛之上,卻並未摘取帝辛胸膛中的那顆心臟,而是將那些盤繞在帝辛身周的一重重天帝玦,盡數牽引向了自身!
轟隆隆!
天道之輪緩緩轉動。
一重重天帝玦,化作了無數天帝化身,競相投入蘇午揹負的天道之中——他揹負起了帝辛的天帝詛咒,亦令自身體內本已膨脹得無以復加的天道之輪,徹底與想爾掌握的天道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