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三’者,則只是一鄉野遊俠兒而已。
吳道子名聲未顯之時,尤能為禁中供奉,地位高出尋常百姓數籌,他與黑三這樣江湖遊俠兒結識,自是純屬偶然。
黑三聽得吳道子雖然有些磕巴、但依舊較為通順的言語,總算弄清了吳道子為何會突然而來,他並未因對方只是醉酒後,想到與自己從前舊交,才來探望自己而不滿,反而更受感動。
只是當下他家中尚有大事需要處置,卻不能與吳道子促膝長談了。
他轉頭往堂屋門口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堂屋門口處,兩個幼童探出頭,滿臉淚痕地朝黑三這邊投來目光。
“家妻過世,非因病痛,只是另有變故……
三言兩句之間,我也無法與吳供奉解釋清楚。
只是當下我家並非善地,吳供奉還是莫要久待,我請鄰居送吳供奉回京城,日後有機會,黑三兒一定登門拜訪,拜謝供奉!”黑三轉回頭去,與醉醺醺的吳道玄解釋了幾句,也不管醉酒狀態下的對方,能否聽懂自己的話,跟著直接抱住對方的腰身,將對方抱上了那匹肥馬。
他牽著馬韁繩,便匆匆往院外去,要請幾個鄰居過來,先將這位吳供奉送回長安去。
然而馬上的醉漢卻不肯這樣離去。
吳道玄口中嚷道:“是甚麼變故?不能告知老夫?
官府害人性命?貴閥謀奪田產?你說,只要你說——老夫都著力替你解決,老夫如今……也再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負的畫匠了,替朋友出一口氣卻沒有問題!
黑三兒,說吧,說罷!”
他說著話,又再一次滾落下了馬——這一次幸好黑三及時接住,否則他這回若徑直摔下馬,脖頸就正好落在自己坐騎那碗口大的蹄子落下之處,他的坐騎一蹄子就能踩斷他的脖頸。
如此,以後便也沒有所謂畫聖,沒有那‘地獄變圖卷’了!
“你說罷,黑三兒!
不說便是不拿老夫作朋友,老夫記下了,以後也再不來了!”吳道子如是說道。
他緊緊抓著黑三的衣裳,黑三沒有辦法,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道:“非因甚麼官府謀害、貴閥相逼啊,吳供奉……
實在是、實在是——家妻被詭所害!
那詭而今是不是還潛藏於我家中,而今還沒有確定!
我已請不良人過來幫忙搜檢,鎮壓鬼祟,吳供奉,你不必擔心這邊,還是先回家去罷,我日後再登門拜訪……”
“詭?”
哪怕當下朝陽漸升,天光已現,陡然聽到‘詭’這個字眼,仍能叫人心生寒意。
連醉酒中的吳道子聽到黑三妻子之死,與‘詭’有關,都愣了愣神,他往堂屋那邊轉頭看去,只見到黑三那雙兒女倚靠門邊,正關切地往他這邊看過來,而兩個童兒身後的堂屋裡,卻是黑漆漆一片,不見有半邊光亮。
“就是有鬼祟害人性命……”黑三壓低了聲音,他見吳供奉似乎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便又向其解釋了幾句,“家妻昨日新死,今日屍身已經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