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的目光順著那漆黑十字往下移動,他看到十字劫的末端變得只及常人的手臂一般粗,這豎立的末端如一杆標槍般,徑直貫穿了一個黑髮碧眼、鷹鼻深目、渾身上下無處不完美、無處不聖潔莊嚴的‘人’——此‘完人之人’,即是蘇午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汲取了汪洋大海般的人類之銀後,終得降臨,終將自己塑造完整的‘活父’!
‘活父’已經死了。
然而蘇午此時感應到活父的生命力,卻比他的人道本源都更旺盛!
‘生’與‘死’在活父身上沒有明顯的區分界限,它可以是死物、是頭頂真實十字劫的一具不腐化的屍骸,亦可以是生機旺盛,站在城牆上苦苦等待著甚麼的一個活人!
“永生,即是永遠的死亡……
原來如此。
你早就不可能如人一般真正有生有死,有始有終了——你是——‘永生之詭’!”蘇午盯著背對著自己的‘活父’,他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完人之人’,其實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個誤以為自己是人的詭!
它的詭韻,即是‘生機’。
它的死劫規律,即是‘自身永生’!
它苦心孤詣,一直試圖脫離真實十字劫的控制,令自身復活,降臨於人間,成為活人,是以糾集無數以自身脫落之物,轉化而成的偽人,四處傳道,將自身的‘生機’播撒於活人體內,在活人軀殼中凝聚出‘人類之銀’,信徒們瘋狂收集‘人類之銀’,都為它的降臨!
它一度接近成功,在信徒的歡呼聲中,成功於世間降臨,具備了‘完人’之身!
但它隨後又被從天而降的真實十字劫釘住了,便以完人之身,容納著自身這個永生不死的詭,在沒有時間區分的凝滯時空中枯等!
“永生是最大的懲罰,永生是最大的罪孽……
我不該去觸碰十字,我不該將它從彼岸偷竊下來……
我即是罪孽……”
背對著蘇午的‘永生之詭’發出低沉的呢喃聲。
它半蹲在城牆上,雙臂在身前那道城牆上劃抹著甚麼,蘇午繞到它前頭去,正對著這個處處皆堪稱完美、連散發出的氣韻都完美的‘永生之詭’。
他目光落在‘活父’的雙手之下。
在活父的雙手之下,有一道不規則的裂縫。
裂縫之中,光影閃動。
蘇午的目光聚集在那道裂縫中,便看到裂縫之後顯現出來的一座高樓林立、卻遍處漆黑的城市,那座城市裡已甚少見到有霓虹燈光閃爍,偶有幾盞路燈亮起,也會如人眼睛一般忽閃忽閃著,時亮時滅。
亮起的路燈下,便映照出一些行屍走肉般的身影。
那些人聚整合群,晃晃蕩蕩地從路燈下走過,去往遠方。
黑暗鋪陳開去,遠方地方線上,卻有霓虹連成了長河,橫亙於地平線上。
那裂縫之後接連的世界時空,乃是現實。
那枯寂冰冷、高樓林立,有許多狀似人的行屍走肉來來去去的城市,乃是明州。
從這道裂縫走出去,即走入了現實之中!
‘活父’在凝滯的這重輪迴世界裡,撕了一道裂縫,是以‘十字劫倒影’能降臨於現實中,曾經險些封絕了蘇午的所有去路,令蘇午走入最終的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