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司徒凜定下的作詩時間是一炷香,如今時辰一到,便有太監從底下的席位上將寫好了的詩作收上去,以供皇帝親覽。
除卻自動放棄的,沒作完的,真正完整交上去的詩作一共是十六首。
司徒凜手裡拿著一沓宣紙一一看了過去,當看到慶安郡主作的《出獵》時贊道:“幾年不見,慶安的詩詞倒是進益不小!嗯,這幾年沒白出去見世面。”
慶安郡主為了能拿到這次比賽的獎勵也算是費了好大的心思,絞盡腦汁,這才寫下了這首自認為很好的詩。如今,她見著就連司徒凜都點名誇獎她了,於是心裡越發得意,對於今日的獎品,那更是勢在必得。
慶安一臉喜色道:“舅舅過獎了。慶安也不過是這幾年多去了些地方,多看了些人文風貌。而今,又能有幸跟隨舅舅一起出來秋圍,見到我大梁子弟個個身手矯健,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原來,慶安今日作的這首《出獵》一方面是描寫了眾人秋獵的場景,更重要的是在言語之中贊揚了當今聖上司徒凜,所以愈加肯定這次的獎勵非自己莫屬。
此詩乃是一首五言絕句:聖主宵嚴駕,關塞日光遲。千騎龍輿駐,歸營曉六師。
坐在銀笙身旁的司徒瑤,時刻都在關注皇帝那邊閱覽的情況,這會兒見司徒凜表揚了慶安,當即便有些急了,再見到慶安是作了這樣一首歌功頌德的詩,於是更加不屑,嘴上“嘁”了一聲,道:“馬屁精!”
只可惜,慶安這會兒仍在上頭沾沾自喜,並不知道自己本想送馬來討好的司徒瑤,連這馬都還沒送,卻已是惹來了她的反感。真不知道,慶安此刻若是知道了真相,會作何感想。
皇帝接著看下去,這幾首下來,要麼是描寫秋天景色以及獵場上眾人英姿的,要麼是像慶安一樣從秋圍聯想到聖主英明,國運昌隆的。總之,都是千篇一律,毫無新意的作品。
司徒凜一路看下來正覺得索然無味,下一秒卻是一張奮筆疾書的狂草映入眼簾。
這張紙上的標題寫的是《秋色》,與慶安那首《出獵》一樣,乃是一首五言絕句:郊原霜氣肅,狐兔潛其蹤。鷹鸇惜羽儀,趁月滿彎弓。
司徒凜看了此詩半晌,久久不語,正當一旁的太監準備開口問是何人所作之時,陛下卻是率先舉起手中的宣紙開口了,“這首草書《秋色》為何人所作?”
因是狂草,所以司徒瑤當時並沒完全認出銀笙都寫了些什麼,但那個標題她還是認得的,於是一臉緊張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銀笙道:“笙姐姐,這首好像是你寫的誒,不會是犯了什麼忌諱吧?”
由於剛剛銀笙警告過司徒瑤,不許再叫她“嫂子”,於是司徒瑤便改口叫她“姐姐”了。
銀笙一臉淡定地從席間站了起來,應道:“此詩為臣女所作。”
司徒凜順著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而後一臉嚴肅地盯著銀笙問道:“說說看,你是如何想到這樣寫的。”
司徒凜的目光緊緊地定在了銀笙的身上,就連在座的群臣都覺得氣氛變得有些壓抑了起來。
銀笙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也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威壓正向自己的身上壓了下來,在這樣的目光之下,彷彿連呼吸一下都是困難的。
銀笙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來:“臣女所寫,乃是遵循古詩裡慣用的虛實結合。前兩句,是實描,從獵物的角度來反襯圍獵者的驍猛。後兩句,乃是虛寫,以今日觀陛下彎弓射雁為靈感,聯想到夜晚的場景。以此來表現我們的獵者,不分晝夜,皆能百發百中的神勇之姿。”
“哈哈哈,好,很好。”司徒凜沉默半晌,卻是連著贊了幾個“好”字。
“這字寫得好,想象得也妙,真是個大膽的作品。這般奇思妙想、不拘一格的作品,今日之魁首非你莫屬!”司徒凜在說“大膽”二字的時候,聲音故意重了一些,聽在銀笙的耳朵裡也心驚了一把,好在聖上並沒有道破玄機,反而還將魁首定給了她,也算是有驚無險了。
銀笙的面上僵笑了一下,又朝司徒凜行了個禮,這才重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