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月等了很久,終是支撐不住,伸出去的手又重重垂落了下來。
“娘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很嚇人?”柳如月躺在床上,忍不住又將手放到臉上輕輕撫摸了起來。莫說是別人了,就連她自己也能感受到觸手之時,已經鬆弛下來的面板。
柳如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呵,我如今這副模樣,莫說是老爺了,就連我自己的女兒看了都害怕。這次,我怕是真的要輸了!”柳如月放在臉上的手越收越緊,最後竟緊緊地掐住自己的面板,在臉上留下了紅白交錯的指痕,這令她本就駭人的臉變得更加恐怖了幾分。
“娘!您別這樣!”靜嫻被柳如月這般舉動嚇了一大跳,忍不住伸手過去,將她放在臉上的手給拉開。
誰知,柳如月竟反手一把抓住靜嫻的手,緊緊握住,厲聲道:“我不甘心!即便我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我依舊不甘心!你知道麼?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能當上右相夫人了!現如今,全都功虧一簣了!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柳如月聲嘶力竭地喊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榮銀笙和洢水這兩個賤人!就是她們,毀了我的一切!我就是下到地獄裡去做一隻惡鬼,也不會放過她們!”柳如月瞪著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吼了起來,滿腔的仇恨讓她藉著靜嫻雙手的力量竟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她弓著身子,直到將最後一個字說完,這才精疲力盡地躺了下去。
折騰完這一下子,柳如月是真的沒力氣了,她頹然地癱在床上,將頭轉而望向了不遠處還在輕輕晃著的搖床,目光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嫻兒,快過去看看,這可是娘拼了命給你生下來的親弟弟呀!”
靜嫻聽到這裡,卻有些不高興了:“娘,您別跟我提他,提起他我就生氣。若不是他,你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病倒在床上?或許,從一開始您懷上他就是個錯誤。他就是個災星!您若沒有他,現在肯定還是那個執掌中饋的相府女主人,也不會有後來發生的那麼多事!”
“啪”,柳如月想都沒想就打了靜嫻一巴掌。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瘋魔了不成?這孩子本來就是娘一門心思給盼來的,他是你的親弟弟啊!更是娘所有的希望!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柳如月說得急了,又猛地咳了好一陣子,一下子吐出來好大一口血。
靜嫻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也震驚了。她長這麼大,還從沒挨過柳如月一下打,更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柳如月會為了別人來打自己一耳光。這下她徹底的怒了,沖著柳如月便吼道:“他算哪門子的希望?最多就是個隨時要斷氣的病癆鬼!這種人才不是我弟弟。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您和趙大夫在屋子裡說的話,我全都在門外聽見了!這孩子本來根本就沒機會活著來到這個世上,全是因為您為了保他,這才強行催産!”
“是了,這種孩子若是稍有不慎,隨時死了也是正常的。”靜嫻說到氣處,突然跑到搖床邊上,她看了眼此刻正在沉睡,嘴唇青紫的嬰兒,突然著了魔一般將手朝他的臉上覆了過去。
“你要做什麼?!”柳如月見靜嫻似是要對她的兒子不利,大叫了起來。柳如月心裡雖然著急,奈何渾身卻使不上力氣,眼見靜嫻的手嚴嚴實實地蓋在了嬰孩的臉上,急得她使勁動了動,整個人翻到了床下。
隨著柳如月的翻倒,連帶著放在她床頭接血的銅盆也一併倒在了地上,發出“哐啷”一聲巨響。
聽見裡屋有響動的王媽媽趕緊跑了進來,卻正好看見柳如月翻倒在地,一旁的靜嫻則站在搖床邊不知在做些什麼。
“二小姐,您要做什麼?!”王媽媽猛喝一聲,嚇得靜嫻蓋在嬰孩臉上的手也跟著一抖,隨即縮了回來。
那嬰孩本在睡著,估計是被靜嫻如此舉動給憋壞了,這會兒又吸到了新鮮空氣,止不住地啼哭了起來。
嬰孩這一哭,連帶著柳如月的心也碎了,她滿臉失望地沖著靜嫻吼道:“你走,你給我離開這裡,離我和我的孩子遠遠的,以後榮春堂再不歡迎你進來!”
王媽媽便是不知道前因後果,光是聽了柳如月這句話,也大概明白了幾分,頓時看向靜嫻的目光都是恐懼的。這該是多麼狠心的人,才能對自己的親弟弟下得去手?
王媽媽不敢想,也害怕去想。只連忙將靜嫻帶了出去,並吩咐人進去把銅盆給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