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時候,她喜歡初六,對他有男女之愛,於是大大方方地展露愛,大大方方地表示要和他永遠待在一起。對於安國公,她恨到骨子裡,連帶那個以她為藥但素未謀面的女子也有不少恨意。她喜歡毛茸茸的東西,毫不猶豫撿了黃狗,是舐犢之情,於是想要和它待在一起,想給它最好的。
這些或正向或反向的情感很容易覺察,因為它們單一又顯而易見。
可對林疏昀卻不一樣。
在阿香提問的時候,她也許放任自由,也許刻意強迫,總歸對林疏昀沒有戰友情以外的其他情感,可在一次又一次的溫馨相處時,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與共後,不論她的內心如何迴避,不論她的腦海如何被其他更喜悅或更悲傷的事情霸佔,一旦她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這種感情究竟有沒有變質,與他相關的念頭究竟有沒有變化,一目瞭然。
她能感覺得到,那控制不住的情感走向是連續的,像水流,可以化作任意一種形狀,又像絲線,能夠不斷交織纏繞。
然而明顯的僅僅是表象的“變動”。
這種變動對她來說從未接觸過,複雜到太難以理解了,認知的盲區不斷擴大,彌漫成漫天的雲霧,讓她找不到方向。
在什麼都看不清的迷霧中,她害怕,卻又懷揣好奇,她腦中又開始對比起了他與初六。
她想和初六永遠待在一起,她希望初六能夠幸福快樂,只要他願意,即便最後讓他展露笑容的不是她,她也可以接受。
她雖沒有想過要和林疏昀永遠在一塊生活,卻也從未想過與他再不相見會是如何光景,她雖沒有考慮過林疏昀最終會不會幸福,可也沒辦法想象林疏昀與別人相守會是什麼樣的畫面。
莫祈君其實並不想承認是她出了問題,她更希望這只是她的一種錯覺,一種把林疏昀的存在當作初六的錯覺。
錯覺産生的個中緣由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或許是這種先來的替代過於深刻,以至於後到的初六真的出現了之後,她不曉得該如何歸位了。又或許是林疏昀知曉她的真實身份,所以她敢直面林疏昀,而初六對真相一無所知,故她不敢把真實的情緒放在初六的身上。
反正都能找到說法,唯一說服不了心的,是今天才注意到,對他的觸碰,她身體上本能的不排斥乃至於依賴。
看著他欲動的唇,莫祈君的腦中浮現一個念頭——倘若她在他的心中是特殊的那一個,那她是不是也應該承認,他亦是與其他人不同的那一個?
“不會。”
聽見這兩個字,她壓在腦海的愁緒一輕,肩膀放鬆下來。
唇後知後覺帶了點弧度,心絃上上下下顫動著,如自由的飛鳥,撲著翅膀,不願降落。
她覺得自己的心情應該是與喜樂有關,也許比喜樂還要喜樂,同時又有點緊張,緊張她該回複些什麼,是略過這個話題,還是繼續深挖。
這樣的緊張伴隨著期待,期待引導著她靠近一步,欲將開口。
“不過你也不是人。”
林疏昀的眸中沒有溫度,聲線更是堪稱無情:“用‘別人’來說不太準確,我不會幫任何一個“人”做多餘的事情。”
她嘴角一僵,看見他的眼睛完全不留戀地轉向了煙花。
他在提醒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別忘了自己的本分。
空蕩蕩的胸腔明明沒有動靜,不知怎麼一痛,莫祈君兀笑起來。
林疏昀皺眉看向她:“你”
“沒事沒事。”她笑得更大聲,“可能是聽到好笑的過於激動了點。”
所以說人真的容易被喜悅沖昏頭腦,今日她穿新衣化新妝,吃著親手做的餃子,放著親手做的煙花,紅紅火火高高興興迎新歲,太得意忘形了,以至於差點忘了某些既定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