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面積頗大,裡面已經坐了十來個小姐模樣的女子,各人身後都站著幾個伺候她們的丫鬟嬤嬤,寬闊的水榭也顯得有些擁擠。其中有好幾個小姐十分面熟,都是最近幾次聚會上見過的。
今日這些小姐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一律的作素色打扮,大概覺得這樣更像才女。
眾所周知,所謂才女,經常是一些長得不咋的,除了識字沒啥別的長處的女人的別稱,諸如可愛、善良、有氣質一類的形容詞,潛臺詞就是長得不漂亮。
所以才女出場,必然要以氣質取勝——沒事別化妝,素面朝天叫清雅,首飾別多戴,否則就是庸俗,衣服也別太花枝招展,不然就是輕浮。
其實這些小姐裡頭還有好些是長得不錯的,今天這麼一搞,全體慘淡了,不是每個人都有本領去學什麼瀟湘仙子的。盛裝打扮的白茯苓在這一群慘淡少女之中,就是背影也比她們惹眼百倍。
白茯苓禮貌地與幾個認識的小姐點了點頭,正打算找個舒服暖和的位置坐下,忽然身後傳來丫鬟的通報聲:“夏小姐、秦小姐與兩位鄧小姐到。”
白茯苓扭頭一看,就見梅園曾有一面之緣的鄧家姐妹與她們那位鄧大奶奶的表妹秦小姐,簇擁著一個身穿白襖綠裙的清秀少女走進了水榭。
水榭裡的小姐們紛紛起身見禮,那清秀少女就是詩會的主人夏馨馨無疑。她年紀與白茯苓相仿,中上之姿,渾身上下刻意裝出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淡定神采,白茯苓看著只覺得好笑。
白茯苓隨大流地與她見了禮,就想坐到一旁去等散會,鄧三小姐卻突然開口道:“真沒想到會在夏妹妹的詩會上見到白小姐。夏妹妹的詩會請的都是名門閨秀,白小姐出身必定不凡。上次在梅園匆匆一會,都忘了請教白小姐令尊大人是哪位,在朝中官居何職?”
她這是明知故問,上次在賞梅聚會她們因為白茯苓的出現大失面子,鋒芒受挫,連著好些日子都沒心情出門,怕被人指指點點,後來輾轉打聽到白茯苓的出身,便一心想找個機會好好奚落她一番。
這次還是她們家大奶奶的秦氏表妹給出的主意,她們想法說動了夏馨馨把白茯苓請來,就是想好好報仇雪恨,讓這個低賤的商賈之女再也沒臉在京城混下去!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白茯苓看見她們的德行就知道她們想做什麼,也不去理她們,只困惑又無辜地對夏馨馨道:“夏小姐的詩會只請朝廷命官之女嗎?夏小姐,你為何特地送請柬到國公府來相邀呢?”
請柬是夏馨馨親自派嬤嬤送到國公府去的,白茯苓這麼一問,頓時把矛盾轉移到了她身上——主人請我來的,又不是我哭著喊著要來的,不服氣你去找主人家說理啊!
夏馨馨與鄧氏姐妹不算熟悉,她本也奇怪為何她們不斷遊說她邀請白茯苓參加詩會,現在是明白過來了,敢情這鄧家的小姐想借她的詩會來為難白茯苓!
她不見得有多喜歡白茯苓,不過也不願意別人把她當槍使,聞言淡淡道:“我從不曾說過詩會只邀請官家小姐。”
鄧家三女一窒,大感面上無光,但夏馨馨不是她們可以得罪的,所以只得訕訕道:“是我們姐妹誤會了……”
夏馨馨對白茯苓這個半個月不到就在京城女眷圈子裡聲名鵲起的忠國公府孫小姐也是有些好奇的,現在人就在面前,忍不住多打量幾眼。
確實長得傾國傾城,她從小常常進宮去陪伴皇后姑母,見慣了宮中的美人,可也從無一人能與白茯苓相比。不過夏馨馨對於美女並沒有太多的好感,尤其滿足了好奇心又知道了鄧家姐妹一力要她把人請來的目的,更覺得意興闌珊。
這個白茯苓父親不過一介商賈,母親雖說是當年京裡的第一美女兼才女,可卻是因病離京的,這些年有沒有能力好好教導女兒尚且難說,只看她一身華麗打扮,多半也是個愛慕虛榮的,不會在學問之上下功夫,估計就是回京藉著母親的名氣與外祖父的爵位,想高嫁一戶好人家的淺薄女子罷了。
夏馨馨對白茯苓有了成見,態度便冷淡下來,不再理她,大步走到自己的主座上坐下,開口道:“今日的詩會也按往日的慣例,我們在這澄碧水榭中,各位才子在對岸的湮波小築,兩邊出題,各人賦詩一首,由小廝抄錄了送到對岸去,互相品評一番,然後以對方所出的題目賦詩回贈,最後品評出今日的勝者。”
楊梅躍躍欲試,白茯苓無聊得想打呵欠,心道還不如圍著湖玩擊鼓傳花,鼓聲一停,花在誰手上就把誰踹到湖裡“冷靜一下”,當然,她要當擊鼓的那一個。這些公子小姐腦子都生鏽了,就想得出這麼些無聊玩意。
夏馨馨停了停,一字一字補充道:“澄碧水榭這邊由小妹主持,湮波小築由二皇子殿下主持。”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小姐們有大半臉色都不自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