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最喜歡說的話題,對於京城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夫人小姐們,簡直就是一則傳奇,就算不少人曾在其他聚會上聽過崔夫人的說書,也不介意多聽幾次。
崔珍怡心裡亂糟糟地,一開始根本沒聽見自家嫂子在說些什麼,等她定下心神,崔大嫂已經說到她如何身先士卒上城樓觀戰了,一想到事件見證人白茯苓正在現場聽著,她的臉色頓時變得精彩非常。
她往日一直很享受那些夫人小姐在聽到她的“故事”時,投向她的豔羨崇拜目光,這些可以讓她暫時忘記在北關城的種種挫敗經歷,沉浸在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美夢中,假想自己是與陸英舉案齊眉、恩愛不渝的結髮夫妻。往返北關城一路上所受的顛簸困苦、危險經歷都成了她的榮譽勳章。
不過今天不一樣,白茯苓的存在,毫不留情地把她拉回現實之中——被丈夫徹底嫌棄,在北關城處處碰壁,回京後飽受死亡威脅,一幅幅讓她覺得屈辱、沮喪、憤怒、痛恨的畫面如走馬燈般在她腦海裡來回出現。
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白茯苓的反應,她與她身邊幾個侍女媽媽臉上一定滿是譏誚嘲諷的笑容吧!越想越覺得無地自容,再也忍不住將手上的茶杯往几上重重一放。
砰!突兀的一聲打斷了崔夫人的精彩演說,滿廳皆靜,人人抬頭驚疑不定地望著崔珍怡。
崔珍怡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後悔不已,不過她實在沒辦法繼續待下去了,匆匆起身向黃夫人告罪道:“實在抱歉,我有些不適,擾了各位的雅興,我先告退了,改日請各位到將軍府上吃酒賠罪。”
說完拉了意猶未盡,一臉掃興的大嫂,帶著一種丫鬟侍婢不待黃夫人挽留便急急離開。
黃夫人心中不爽,不過誰讓人家級別高呢,只得笑笑轉過話題遮掩過去。其他夫人小姐見時間也差不多了,都識趣地起身告退。白茯苓也隨大流地告辭離開。
出了門,白果與楊梅二話不說便擠上她的馬車,待離開黃府一段路便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白茯苓無力地翻個白眼道:“你們要笑別在我的馬車上笑,人家以為車上坐的是哪裡逃出來的瘋子呢!”
白果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一邊抹淚一邊揉肚子道:“今日來得實在太值得了,哇咔咔,那崔珍怡還真敢吹啊,傳奇看多了吧。還巾幗不讓鬚眉的祁國第一女英雄、可以與陸將軍比肩的一代女將呢!天啊!我不行了……小姐,你也太能忍了,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白茯苓回想了一下,撲哧一聲笑起來:“確實是挺好笑的。”
楊梅緩過勁來,嘆氣道:“她一定沒想到,小姐會從北關城跑到京城來,這牛都吹上天去了。”
白茯苓聽她提起北關城,想到在京城這些天以來的鬱悶無聊,不由得更懷念起那段為所欲為、橫行霸道的美好時光。
想到北關城便想到了義兄陸英,白茯苓樑上的笑容淡了下來,離她的及笄禮還有十天不到,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趕到呢?
正胡思亂想,耳邊聽見車外有人道:“我家主人想請白小姐到城西一會,有要事相商。”
白茯苓皺了眉頭,這請客的方式怎麼這般熟悉?
白阿五似乎與對方交涉了幾句,便馳馬跑到車旁低聲道:“是六殿下的人。”
白茯苓想起楊珩上次的非禮行為,頓時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不見!叫他哪邊涼快哪邊去!”
白阿五遲疑了一下道:“來的人說,事關重大請小姐無論如何去見一面。”
白茯苓冷靜下來想想,不情不願道:“讓他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