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乞討,白天沿著街邊的垃圾堆翻找自己能用上的東西,偶爾溜進某個人家的院子裡去偷點東西吃,晚上宿在城郊的破廟裡。不過那裡有許多像他一樣的流浪兒,為了好一點的地盤難免大打出手。
有時餓到極致,岑湛甚至會與野狗搶食。
那一天,他從一隻大黑狗的嘴裡搶一個窩窩頭,那隻狗似乎也是餓急了,死死咬住他不放,岑湛感受著手臂上傳來一陣陣的刺痛,面露兇光,毫不猶豫的抓起一邊的石頭狠狠地砸向狗的腦袋,一下接著一下,直到它徹底斷了氣。
岑湛捧著髒兮兮的窩窩頭,大口大口的吃的,旁邊是一地的鮮血,有狗的,也有他的。手臂上的傷口深可見骨,他卻彷彿毫無知覺,吃完窩窩頭後,隨意拍了拍身上的灰,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那一年,他還不到八歲,本是應該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年紀,卻早早的經歷起了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一切。
人生的第一次轉機出現了。
一天晚上,他在破廟裡過夜的時候為了一床破毯子和幾個人大打出手,最後岑湛打敗了所有人,拿著那床毯子佔據了廟裡最好的一個角落。
岑湛清點完今天幫菜販賣菜賺到的錢,剛要閉上眼睛開始睡覺,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黑影。
他下意識的抬頭往上看,卻因脖子上傳來的刺痛失去了意識,等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幾乎完全密閉的房間裡,身邊還有很多個看起來與他年紀相近的男孩。
房間裡的人陸陸續續的醒了過來,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慌逐漸爬上他們的心頭,他們開始騷動,叫罵,哭喊,岑湛雖心有不安卻依然努力保持冷靜,等待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兩個時辰後,鬧得最兇的幾個人逐漸沒有了力氣,這裡缺水缺食,岑湛知道,保持體力才是最重要的。
整整三天過去了,活下來的人不到一半,岑湛也已經快要支援不住了。終於,在第四天早晨,門開了,他看著透進來的光,站起身時一陣眩暈,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岑湛和那些存活下來的孩子們一同躺在一個大通鋪上,環境算不上很好,但比他之前住過的地方要好上太多。
他開始了日複一日的訓練,也知道了他們是被殺手閣的人擄來的,最後能活下來的人只有十個。
所有人為了那僅有的十個名額奮力廝殺,這是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過程,這五年來,岑湛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絲毫不敢鬆懈,最後他以絕對的優勢打敗了所有人。
岑湛十三歲第一次出任務,但不是第一次殺人,當他手裡的刀劃破眼前之人的脖頸時,他的心無比平靜,一絲波瀾也無。
出任務次數不斷增多,岑湛卻從未失誤過,他在閣中的地位越來越高,權利也越來越大,這一切漸漸引起閣主的不滿,可還沒等他出手,就死在了岑湛的刀下,那一年,他二十歲。
岑湛解散了殺手閣,建立起了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天下樓。
天下樓以收集情報為主,受僱暗殺為輔,只要出的起價錢,什麼生意都接,有時還會為朝廷賣命,亦正亦邪,在江湖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但誰都沒想到威震武林的天下樓樓主居然死於一杯毒酒。
岑湛在二十七歲那年被身邊最信任的人毒殺,那是一個不過年僅十九歲的男孩,是他十五歲那年從破廟裡撿回來的。岑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在後來的日子裡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岑湛給他取名忘川,意味著忘記那些不堪的過往,他沒有教忘川武功,反而送他去上私塾,想要他以後和一個正常人一樣,考取功名,然後娶妻生子。
可惜他自己身處權利的中心卻忘了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忘川根本就不甘於平庸的一生,他也想成為人上人,於是毒害了一手提攜他的岑湛。
不論岑湛是否早有察覺,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來到了另一個時空,開始了新的生活。
對於忘川而言,與其說岑湛是想讓他過安定的生活,不如說是希望他代替自己過他想過的生活。
現在,岑湛在這裡遇見了錢多多,這個看似簡單實際上也很簡單的女孩,她不問前程不問過去,單純的和他共處一個屋簷下。
他貪戀著來自她的溫暖,卻因自己那些不堪的過去始終有所保留,而且兩人的初識並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美好的回憶,他不知道自己最終是否能夠得償所願,但至少現在還能擁有的,足夠他熬過這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