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悄悄甩了甩,卻怎麼都甩不開。好在他沒亂說話,她便不管了,只把兩人的手往背後藏了藏,對錢錦道:“那就多謝錢公公安排了。下回,下回我還送糖給你吃!”
錢錦應聲點頭,忽而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側眸看去,機靈點的那個小太監掀起了一半棉簾。
是三五個太監端著膳食往旁邊的耳房過去了。
他轉而問楚言枝:“若殿下不介意,一會兒留在司禮監用膳如何?膳後,奴才帶您親去一趟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坐落在內皇城外承天門前,在五軍都督府西面,東面就是六部等外衙門了。楚言枝除了那回去上林苑找三姐姐外,就沒真正出過內皇城,聞言眼睛頓時亮了。
她用徵求意見的眼神望向年嬤嬤,年嬤嬤暗暗點了下頭。
錢錦又問她可有什麼想吃的,楚言枝報了兩道菜,門口那個小太監跑著去了。耳房門口的太監見這邊有人出去取膳食,就走到門前,向錢錦通報坤寧宮處的碧珠來了,正坐在耳房內等著。
錢錦撚了撚系帶上的垂珠,正身對楚言枝行禮道:“奴才有些事要處置,煩請殿下稍候片刻。”
楚言枝點點頭,錢錦便去了耳房。
等門口沒人影了,楚言枝將狼奴的手一根根扒開,蹙眉質問他:“誰準你抓我手的?”
狼奴輕聲道:“是殿下要……”
“不可以瞪錢公公。他在幫你,你明不明白?”楚言枝又責問他當時的眼神。
狼奴沉默地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倔強地解釋了一句:“狼奴沒有瞪他,狼奴只是看著他。”
楚言枝哼了一聲,坐到太師椅上,要年嬤嬤再給她把茶添上。她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味道。
狼奴卻跑到年嬤嬤之前,先她一步提起來坐在火爐上的茶壺,對楚言枝露出一個小心翼翼的笑:“奴也會給殿下倒茶。”
楚言枝不說話,看他動作略有凝滯傾倒起茶壺,壺嘴流出的水線微晃,年嬤嬤怕濺出來燙著了她,攬著她的肩膀往後靠了靠。一盞斟完,狼奴把茶壺坐了回去,還知道把隔熱用的白布疊好放回矮幾上。
楚言枝低頭看了看,杯盞裡留有一指寬的空餘,倒得剛剛好,不至於太少也不至於太滿溢。
狼奴乖巧地站著,等著殿下誇一誇自己。
楚言枝卻看向他要麼抱在懷裡,要麼咬在嘴裡的小木偶,抿唇道:“狼奴,如果你以後跟著師父習武還帶著它的話,會練不好武功的,那師父就會生氣。錢公公說,辛恩脾氣不好。”
狼奴腦袋朝她稍稍偏了偏:“奴不能帶著它一起練嗎?”
“你早晚要把它放下的,難道你長成大孩子了,也要走到哪裡都抱著它嗎?別人會笑話你的。”
狼奴沉默了一下,低低道:“奴不在乎他們。”
楚言枝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了。興許狼奴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個人呢,怎麼會在乎人怎麼看他。
她想起來時在車輦上狼奴傾倒在自己懷裡哽咽著的樣子,連小木偶都扔到一邊了,只抓著她的袖子靠著她的肩膀流淚。她又記起年嬤嬤說他夜裡很難入眠,就算睡著了,也很容易醒,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抱著小木偶不肯動一下。
他是怕自己一個人嗎?
楚言枝捧起茶吹了吹,抿了一口,放下茶盞時看到狼奴緊緊攥著小木偶的手,忽然回想起當初在上林苑時那個獵者範悉說的話。
狼喜歡群居,很少有單獨行動的時候。
狼奴沒有狼群了,範悉殺了所有同他一起長大的狼,而他被帶到上林苑後又被帶到了重華宮,和她一樣住在四四方方的天地裡。
楚言枝用茶匙撈起盞底的蜜漬橙丁吃了兩口,心裡則想,等狼奴有了師父,慢慢的也會有朋友,便不會總是黏著她不放了。
可惜她不會有師父,也不會有朋友。她永遠都會住在重華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