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杏一連多日沒進去服侍楚言枝,心裡覺得奇怪又委屈,懷疑是不是自己什麼時候做錯了什麼事,惹殿下不喜歡了,紅裳只得連連寬慰她別多想。
大概是因為以為楚言枝在為朝廷一直沒能找到狼奴的事情而意志消沉,情緒低迷,三公主楚姝有幾次想過來看她,但都被推拒了。楚姝並未多想,只當她是想一個人多靜一靜,漸漸地便不多來了,東西倒送得不少。
姚窕擔心他們的情況,但考慮到紅裳是個穩重的,且並未聽聞有何異樣訊息,也不再多打探了。越打探越容易引人生疑注意。
江霖父子過通州已有三五日了。頂多十日,他便要進宮述職,那時勝負之事便該有所定論了。
狼奴的學習技能雖恢複了不少,但傻勁兒還沒消褪,關於北地的記憶也沒恢複。那天她癸水來了,他拿了針線筐,眯著眼睛穿針引線,非要給她做月事帶,結果紮破了幾個手指,還把線纏得自己身上到處都是,就差把自己裹成一隻繭了。
楚言枝有些憂愁。
她現在覺得傻狼挺好的,雖然愛咬她,總弄壞東西,還貪玩得不行,會氣她、兇她,但楚言枝總感覺這樣的他更真實一些,至少他的開心和傷心都是真實而無絲毫隱藏的。就是萬一恢複不了錯過了許多重要的東西,會很可惜。
可惜就可惜吧,他能平安就已經萬幸了。
換新藥的第七天,狼奴纏著楚言枝歡愛完睡醒後,他目光沉沉地盯著帳子,腦海裡閃過了許多許多東西。
他在宣府鎮親手佈置的小屋子,窗前小陶瓶裡插著的小藍花,還有那個坐在爐子上咕嘟咕嘟冒滾水的茶壺。
他想起自己帶領的那幾千個將士,想起宣府鎮陣前危機解除後他騎著馬領人回來,在鎮前看到的江霖、江熾,還有刀疤餘的臉。
他把刀疤餘帶到他的小房子裡,給他燒水喝、烤饢餅吃,刀疤餘裹著毯子靠在桌櫃上歇著。聽到他被人說是怪物,他氣得要出去打人,結果自己踩著毯子跌地上了。
他如今已經明白了,大概他腰背上的那顆紅痣就是刀疤餘認出他身世的關鍵。他喝醉酒時一直喊著的“小獅子”不是小獅子,是小世子,是他。
狼奴再度想起那個馬蹄陣陣的夜晚,他砍了韃靼王耶律豐山的頭顱,卻被江熾掐緊了脖子。他踩木奴,拿著木奴一下一下擊打他的頭。木奴死了,成了他撿也撿不起來起來的一堆碎塊。
刀疤餘把他護在身下,很多馬蹄從他背上踏過去,他噴出的血糊在了他的臉上,他要他活下去,然後去找江霖,也就是他的父親,給他們報仇。
後來他再醒來,人已經在狼窩裡了。小狼們都記得他,記得他的氣息,記得來時他送給他們的兩個獵物。
狼又一次救了他,給他喝獵物的血,給他吃獵物的肉,他們帶著他在夜間趕路,他撐著那把劍,一步一步走出了北地。
他買馬趕路,憑著模糊的記憶從山間林道趕,好幾次走錯了方向遇到追殺的人。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對付那些人、一次又一次拼命爬上馬背往前跑的了。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回到殿下身邊,他答應過殿下要在六月前建功立業回去,他就不可以食言。就算是死掉了,他也要死在殿下身邊。
昏迷的時候,他感覺到殿下一直在抱著他,他喊冷,喊熱,喊難受,她便攬著他的肩膀,一會兒給他取暖,一會兒拿涼水巾子給他擦身。
他既痛苦又幸福,真是甘願就這樣死在她懷裡,可又不甘心才得到這點幸福就輕易地死掉。
殿下在他耳邊一直說好愛他、好想他,狼奴全都聽到了,聽她說嫁衣很美很美,就放在櫃子裡,等他醒來可以娶她了,她就穿上嫁給他。
殿下還說,不要怕不能娶她,不論如何她都會嫁給他的,哪怕是登金鑾殿狀父。
……
狼奴將臉貼上楚言枝光裸的背,貪戀又小心地把手臂搭在她的腰窩上,在夏日明朗的光線中感受著這真實的、溫暖的,能將他整個浸泡住的幸福。
他變傻了她都願意嫁給他。傻了的他那麼壞、那麼笨,她除了一開始的時候被他說哭了之外,竟就事事由著他了,還會揉著他的臉,笑著說,她很愛小狼,小狼什麼樣子都很愛。
狼奴吻著楚言枝脖間尚還清晰泛紅的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