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聞了聞自己的指尖,是好聞的茉莉味。她又聞聞被子,被子上也沒沾到。
她想到狼奴伏在她肩膀上時難耐的喘息聲,心髒跳得有點激烈了。
她竟然不討厭他在她面前的刻意展露,雖然是有點髒……但是,但是他那反應又讓她喜歡。
楚言枝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睜眼閉眼好像都能看到狼奴那雙望著她笑的眼睛。
好奇怪,剛剛不是才見過面,說了好多話,她怎麼有點想他了?
還好這天不用去文華殿聽講了,楚言枝在屋裡睡了好久才起床,可眼睛底下仍有兩團淡青色。
她最近總心有愁悶,睡不好覺,紅裳以為她夜裡又失眠了,便讓小宮婢去看看是不是昨晚的安神香點到一半熄了。
繡杏給她梳著頭發勸道:“前兒殿下去慈寧宮請安看過,太後娘娘的病真的已經好全了,年嬤嬤的身子雖然不好,但和妃娘娘一直把最好的藥留給她吃呢。三殿下更不用說,昨上午殿下還和她一起在文華殿聽講,您不也說她笑容比以往多了?大家都好好的,殿下怎麼還每日發愁?”
小宮婢過來說香都燃完了,這屋裡的餘味兒還沒散呢。紅裳聽了繡杏方才的話,拿剝了殼的雞蛋仔細地給楚言枝滾著,眼見這青黑難消得很,開始心疼起來。
小殿下從小是多易眠的體質,只要沒什麼動靜,困了就能睡著,睡得安安心心的。那時候的重華宮吃的東西少、穿的衣服也不好,她都沒什麼煩憂,怎麼到了長春宮,日子好過那麼多了,她反而老是愁得睡不好了呢?
楚言枝近來確實心情不太好,以前能把這些煩惱說給她們聽,現在很多煩惱都難以啟口了,連說給娘親都不行,只能悶在心裡。
紅裳給她滾完雞蛋,又給她簪頭發。楚言枝手裡閑閑把玩著一隻瓔珞,往簾外看了眼,沒看到狼奴的身影。以往她一起身他就來了,難道他也沒睡好?
“哎,對了,狼奴今早見殿下一直沒起,說自己要回定國公府看看去,明早上再回來。”繡杏幫她把頭發弄好後,又開了幾個香粉盒子問她用哪個,一邊說了狼奴讓她傳的話。
楚言枝看著眼前三五個顏色不一的粉盒子,想了想,隨口道:“用那個茉莉的吧。”
清晨集市上熱鬧,狼奴便沒有騎馬,一路閑步往定國公府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從沒有這樣暢快過,昨晚是他這些年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狼奴在集市上買了師娘和師公他們愛吃的點心才進了定國公府,甫一進門,就迎面撞見那對夫婦正往這走來。
他們身上穿得幹淨,各揹著一隻包袱,打扮比幾個月前看起來清爽多了,只是臉上神情依然有些侷促不自在,正不顧辛夫人的相勸,執意要走。
“……即便辛鞘公子真是我們老劉家親生的孩兒,他不願意認,我們怎好一直賴在您這住著。”
“再者,呃,也不怕您聽了笑話覺得我們心裡藏私,”那婦人身子微躬,眼睛只畏怯地盯著辛夫人衣上的繡紋,說著嘴角便抿出個不太好意思的笑,“他如今有大好的前程,又有您與辛大人親自教養他,我們這種人家把他認回去,豈不是反而害了他。”
辛夫人無奈道:“這說的是哪裡話?他是辛恩的徒弟,師父對徒弟好是應該的,和他家世有何關系?聽我的,你們就安心在這住下來,往後日子還長……”
“師娘。”狼奴跨了門檻進來,看了那夫婦一眼,斂眸喊了聲,“劉叔,劉姨。”
那夫婦一看到他,臉上的神情更不自在了,且眼睛裡面又有淚水打轉。
狼奴對他們並沒有什麼感覺,這幾個月間他回來的次數並不少,但一見到他們,他心裡就有些發沉,還是不習慣和他們想處。師娘偶爾會責怪他,他認真反思之後,仍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他這輩子最討厭獵者了,更不可能接受獵過狼的人。
“你們要走了嗎?”狼奴上前,解了自己腰間的荷包,連同那提油紙包的點心都遞給他們,“路上吃吧。”
“你這……”辛夫人皺了眉頭,倆夫婦忙推拒了狼奴的東西,連聲道,“收不得收不得!我們有幹糧。”
他們一遞一句說了半晌,辛夫人見勸不住,只好拉了那女人的胳膊嘆氣道:“你們是我辛家找人給帶過來的,斷不能眼見著你們就這樣離開。天要冷了,還回慶來鎮不成?依我的話,過了年再走。”
見他們還想推脫,辛夫人把那婦人往回攬:“知道你們恐怕是住不慣這裡,要是不嫌棄,我在京城十裡街還有一處宅院,倒是不大,兩進兩出的院子,你們就在那住段時間。北邊那地界日子多難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說你們回去做什麼呢?不如在這重新尋個活計安家。”
辛夫人一面走一面勸,狼奴見他們說著話,就先去了正堂,卻沒看到老定國侯和老侯夫人,門前倒立了兩個錦衣校尉守著。
見他往裡走,兩人還要攔他,坐在正堂右下座上翻書看的辛鞣聽到動靜,起身讓他進來了,解釋道:“父親和祖父祖母在偏堂談事,你且在這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