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一與這樣的眼睛對視,就會想起自己曾經不小心捂死的鳥。她沒接,看著狼奴黑發與眉鋒處都夾雜著雪粒子。雪粒子一挨著他的臉,又霎時融化成了一小點透明水珠。
她領他往蘭心閣內走,一面問:“不冷嗎?怎麼沒有穿我讓人給你送的襖子?”
狼奴見殿下沒接籠子,差不多知道殿下並不喜歡這兩只鳥兒了,有些失落地將籠子放到身後拿著。
聽見楚言枝的問話,他又害羞道:“都小了,狼奴長大了,穿不下。”
宮婢們要麼在各處掃灑,要麼跟著紅裳一起為她丟奶牙了,此刻蘭心閣內只有一個年紀最小的宮婢在裡面守著,翻炭盆、蓋燻籠。
“拿兩個果幹攢盒來,還有幾碟點心,再點兩盞福仁泡茶。”
“是。”
小宮婢退去外間準備東西了,楚言枝到炕座上坐下,她這一年雖也長了個子,卻沒狼奴那麼誇張,坐上來的時候腳尖還不能完全挨著足承。
楚言枝本想讓他脫去外衣放到燻籠上烤烤雪水,回身才意識到他壓根沒穿外衣,蹙眉問他:“那你師父沒有給你準備衣服嗎?”
“備了,練功不方便,狼奴就沒有穿。”又能單獨和殿下待在一起了,狼奴一面暗暗打量著蘭心閣內的陳設和四面窗子,一面朝她靠近,許是室內地龍燒得熱,他臉上浮了紅,殷殷地望著她,“殿下不要擔心奴,奴不冷的。”
楚言枝想到剛才他抓她手的時候,手心確實是熱烘烘的,狼奴素來體質異於常人,且去年開始習武了,耐寒很正常。可她分明記得,有一回狼奴朝她喊冷來著……
楚言枝不管這個了,從袖子裡抽了張帕子遞給他:“擦擦臉上的水。”
狼奴接了,按了按浸在雪水裡的兩道眉,頓時覺得自己的臉上都撲滿了屬於殿下的氣息。
這個想法讓他心跳更快了,擦完了便把帕子疊好,捧給楚言枝:“殿下。”
“自己收著呀。”楚言枝才不要他用過的帕子,又指錦杌,“別揹著包袱了,坐下吧。”
狼奴臉上不笑,眼睛裡卻全是笑意,把帕子小心地放進了自己懷裡。他沒坐楚言枝指的那隻凳子,而是把包袱解下放上去,然後坐到了離殿下最近的那隻凳子上。
楚言枝只當他是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倒不好說什麼。
狼奴拉了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用氣聲道:“殿下,奴有話對你說。”
楚言枝還拿帕子半掩著唇,她早起照鏡子瞧過了,這顆黑洞洞很容易暴露,雙唇張合幅度不能太大,尤其是笑的時候。她抬眸道:“說呀。”
狼奴還一副害羞的樣子:“殿下近一點,狼奴悄悄對你說。”
楚言枝覺得不對勁,莫非他被人欺負了,回來還不大敢說?不能吧,看他如今的功夫,比七月份見時又精進了許多。
那是辛恩打他了嗎?娘親說有的嚴厲師父會在徒弟犯錯後罰打板子。她知道打板子,午門外常有被打傷打殘甚至打死的宮人或官吏。
楚言枝猶疑了下,還是探身朝他靠近了,想聽他到底要說什麼。
狼奴眼見著殿下貼近了,心髒噗通噗通幾乎要蹦出肋骨。
他手裡還握著她的手,也朝她探去,唇對著殿下瑩白小巧的耳朵,用氣音小聲道:“……奴一直在偷偷想殿下,沒有人知道。”
他語息噴熱,一說話這溫度便將她整隻耳朵包裹住了。楚言枝只覺得耳垂連同這半邊脖頸、臉頰都被惹癢了,忽然也浮上了和他面上一樣的淡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