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意漸濃。
北周竇國公竇毅從皇宮裡出來,忍不住裹緊了披著的大氅,悶著頭上了犢車。
“宿命,不可迴避。”
黑暗的犢車內,他忍不住長嘆一聲。
沒有誰天生想去做壞人的,甚至有的聰明人,會自覺的遠離那個漩渦,不參與其中。然而,竇毅就如同某些聰明人一樣,在娶了老婆以後,就已經身不由己了。
他不是不知道玉璧城去不得,那樣的是非之地,去了就很難全身而退。然而,誰讓他是宇文邕的妹夫呢?
去玉璧這樣的事情,很多人都能拒絕,包括韋孝寬在內,唯獨他竇毅不能拒絕。
“竇國公為何唉聲嘆氣啊。”
駕車的車伕,用略帶輕佻的聲音問道。
嗯?忘了這一茬了!
竇毅這才回過神來,今日駕車送自己來皇宮的,本就是高伯逸派來的細作!這樣的人,只怕在長安遠不止一人。天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裡跟高伯逸有往來,希望周國垮臺後,再謀一份好差事!
竇毅不相信什麼人心,一個很明顯的事實就是,他自己都是宇文邕的妹夫,然而他為了扶風竇氏,為了保護妻兒,暗地裡跟高伯逸也有往來。
連自己都是如此,又怎麼能認為長安諸公,個個都是堅貞不屈呢?自從上次宇文邕洛陽慘敗後,長安城裡很多人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竇毅認為,他雖然一直跟高伯逸有聯絡,但起碼沒有做對不起宇文邕的事情。
然而其他人就不好說了。
“皇帝讓我去守玉璧,替換韋孝寬。”
竇毅沒好氣的說道,這個駕車的密諜,現在已經常住在竇國公府。他自己也有小心思:哪怕為了給高伯逸“出力”,但起碼給他的密諜提供了便利,這也算是一種暗助吧?
萬一有一天齊軍攻破長安,那麼,他們一家老小,包括妻子襄陽公主宇文氏在內,應該也能躲過劫難。至於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竇國公不必擔憂,此事已在高都督預料之中,請安心赴任便是,在下也要回去覆命了。”
車伕幽幽的說道,讓竇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果然,這一切都是高伯逸的計策啊。想盡辦法的削弱玉璧城,最簡單的,就是更換守城主將!至於說換竇毅,還是換梁士彥或者宇文憲,那都無所謂!
因為這些人裡面,誰也沒有韋孝寬守城的能耐。至於具體是誰,重要麼?
“當年高歡攻玉璧,也揚言殺勳國公全族,然而當時無人妥協。何以今日高都督依然如此,卻大不一樣了呢?”
竇毅自言自語道,低頭沉思。
“竇國公,在下是粗人,不懂國家大事。但也知道有句話叫此一時彼一時。今日周軍所面對的,可不是高歡麾下的那些人。”
“車伕”忍不住嘲諷了竇毅一句。
確實,如今周國這些能打的,也不是當初宇文泰麾下那些人了。
竇毅坐在車裡無聲嘆息。
回府以後,竇毅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妻子襄陽公主,這位平日裡溫柔賢淑的女子,立刻火氣迸發,不顧竇毅的勸阻,直接殺進皇宮找宇文邕理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