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齊夏擁著被子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盯著手上的小冊子發呆。
這是一本教導修行的入門類書冊。上午測試完畢,下午宮駿軒給幾個人上了一堂小課,專門講解修行常識和注意事項,齊冬太小,聽課的是他這個事實上的監護人,而監督齊小冬修行的事務也就此落到了他的肩上,上完課宮駿軒還專門下了封口令,對齊冬只能講是在練氣功,對外界更是一個字都不能提。
柯源見他這麼晚了都不去睡覺,走過來坐到旁邊:“怎麼啦小夏?”
齊夏回過神,猶豫片刻,咬咬嘴唇,問:“柯爺爺,我是不是做錯了?”
柯源沒有作聲,只溫和地看著他。
齊夏低下頭:“宋哥找了胡姐來當保姆,肯定不會再要我照看頂頂了,對不對?”
柯源溫言道:“這樣不是正好,等你腿好了可以找點正經事情做,就是在家讀讀書也好。”
齊夏卻是說不出的沮喪:“可是,宋哥他不會原諒我了……”
柯源跟小哥倆相處兩年,一直把他們當作自家小輩看,早已經有了親情,看到齊夏難過的樣子,拍拍他的後背:“所有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你好好去認錯,然後才能談宋大哥原不原諒你的問題。”
齊夏順勢把額頭抵在他肩上,不論如何早熟如何世故,他終歸只有十五歲,別看他一天到晚樂呵呵的,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際上已經超越了他的心理負荷,很想找個地方靠一靠,歇一歇。
柯源撫摸起他的後背,就像一個正在安慰孫子的爺爺,動作中透著一股子暖意。過了一會兒,他掃到齊夏手裡的書冊,嘆出一口氣:“你是不是想請你宋哥幫忙教導小冬?”
齊夏“嗯”了一聲,他沒讀幾天書,這本小冊子很多地方他自己都看不懂,怎麼監督小冬。
柯源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小冬是你親弟弟,你對他好是應該的。但是,小夏你也要學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考慮,至少要想一想別人的感受,跟人相交,不能總是利益打頭的,也是要交心的。我知道你有一大堆歪理,我也講不過你,但是,如果你從來都不肯真心待人,也就不會有人真心對你,知道嗎?……而且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就不要貪心,貪來也保不住的,不但保不住還有可能招禍,你這麼聰明,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他看齊夏抿著嘴坐直身體,也沒再多話。所謂“響鼓不用重錘”,兩年的相處,他看著齊夏一點點長大,可以說是這個世上最瞭解他的人,知道這孩子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聰明,他非常有主見,有些話,講一遍就夠了,他如果不想聽,就算在他耳朵邊上嘮叨一千遍都不會有任何作用。
柯大爺再次拍拍齊夏的後背,說了一聲“都半夜了,快睡覺去吧”,起身回房。
夜深人入眠,他二人的這番對話聲音極小,只以為沒有第三者聽到,卻不知房間裡洛桑突然睜開眼睛,透過黑暗盯著屋頂,一直等到客廳裡傳出柺杖移動的聲音,方才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這場幾乎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終於停了。南方人大都怕冷,又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恐怖的大雪,好些人完全不敢出門,這幾天被悶壞了,看見雪停了紛紛拿起工具走出家門清掃積雪,就連一些個懶人也都藉著掃雪的名頭走上街頭,站路邊跟人聊天吹大牛。
這些當然都跟宋隱沒什麼關係,他昨天晚上忙裝包一直忙到十一點,比跟人打了一架還累,裝完包他就睡了。早上四點起床修行,早飯後畫符,午飯後研究他的“報警符”,結果還真讓他給找出來一個,叫作風信符,雖然只是一階,卻是子母符,讓他大感興趣。
然後,還不等他動手製墨畫符,昨天才到手的“閒陽電話”就響了,電話是竹曉打過來的,內容簡單明瞭:“你要看那隻元獸嗎?不要忘了追蹤符。”
於是,宋仙師二話不說就出門了,腳下輕點,一路疾行,若流星穿行於雪地之中,六分鐘時間即到達七里坡救災辦,引來一路目光——這小夥子誰呀?化雪天最冷,他就穿一件薄薄的羽絨服,還跑的風樣快,看著就像要飛起來一樣!
元獸,呃,應該是“元獸的屍體”,放在那天晚上週博士跟他們講解閒陽危機的那棟樓裡,宋隱估計這裡應該是一家研究所什麼的,只是沒有掛牌。
除了他和竹曉,還有另外十幾個人在場,軍人佔到一半。出面講解的仍然是周博士,看樣子他是官方指定的發言人。
雖然那天跟元獸有過“近在咫尺”的接觸,而且“感知”全程開放,後來又親眼目睹了元獸被擊斃的整個過程,對於元獸的體貌宋隱已經有了大致的瞭解,但是,第一次看清楚這頭怪獸的真實模樣,還是讓他瞪大了眼睛。
這東西太大了,確切的說,是太長了,足足有六米長,而且長的奇形怪狀——單從外形上看,很像是鱷魚腦袋下裝了個泥鰍身體,但是,它沒有鱷魚的狹長眼睛,取而代之的是兩顆乒乓球大小的球形眼睛,分別貼在三角形腦袋的兩側,而且沒有眼皮,看上去更像是一對蛇眼,不過應該找不到這麼大隻的蛇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