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安納斯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
莫悱心裡突然有了點希望,說不定,他是頭一昏,就把自己當做祈月燼、那個包養他的同性戀了呢!
“我、我不是祈月燼,我是莫悱!”莫悱帶著哭音、啞著嗓子,抖索著大肚子,這麼說。
安納斯沉靜一會兒,眉頭抽動兩下,表情顯出痛苦,終是說:“我知道。我就是來找你的。我愛的是你,不是祈月燼。”
“……”莫悱的表情,活像變化多端的鼻涕怪物史萊姆。
他幾乎是哭叫著道:“我真不是同性戀啊!求你了,你真的認錯人了!我絕對不可能喜歡男的,我、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啊!求你了,你放過我吧!世上有那麼多的男的,你都可以去找啊!你你你、你怎麼、怎麼,我、我,求你了!放過我!”
然而,他的心語,簡直可以將安納斯淩遲三千刀了。
——“惡心”,“齷蹉”,“猥瑣”,以及更多的“快滾”、“去死”,“殺了你”。
——“瘋子”,“神經病”,“變態”,而且都是撕心裂肺的叫罵出來的。
安納斯俯視著他,俯視著那個身形臃腫、肥頭大耳的他,恍惚中,似乎在俯視那個被同班同學變成的魔女襲擊、又被他偶然所救的莫悱。
他俯視著因恐慌泣淚的莫悱,喃喃道:“我就是在這裡,和三年後的你第一次見面。”
——莫悱抖得像個油鍋裡的肉丸子,恐懼沖昏了他的頭腦,他見安納斯目無焦距,便四下張望、尋找著逃跑的小道。
安納斯卻仍保持著俯視的角度,他透過那個軟弱的胖子看到的,是他的小豬仔第一次遇見他時,投過來的微愕、微狼狽、卻仍不屈不怯的眼神。
“是你主動追我,我趕你,你都不走。你才是同性戀。是你把我變成了同性戀。”
安納斯的感情洶湧到極致,竟全部平和溫軟下來。他對著震驚的莫悱,露出個似哭非哭的微笑,輕聲說:“是你先說你愛我,我才明白的。是你一直對我好,我才愛上你的。”
——癱坐在地上的莫悱大吸一口冷氣,卻因呼吸不暢劇烈咳嗽起來。
安納斯聽著他咳嗽,心裡又是淒寒,又是灼燒,縱有千言萬語,也是不明該如何措辭、如何表達了。
“莫悱……”眼角下一點濕,恐怕是雨下下來了,“我對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但現在是三年前,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會護著你,再也不讓你受傷,我能保護你,跟你過一輩子,你就不能試著愛我嗎?就像三年後那樣,如果你願意——”
安納斯噤了聲。莫悱當然是不敢哀嚎出口的,然而安納斯能讀心……
讀心,真是個方便的技能。
雨下下來了,雨勢是那樣生猛兇殘,好像是老天爺甩下的水鞭,是要將天地萬物的命都抽去地府的。
安納斯的眼膜上好像蒙了一層髒汙雨水做成的眼罩,他看不清眼前莫悱的表情,但他還是平靜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這是你的手機,還給你。”
他在莫悱面前蹲下,從褲兜裡掏出那隻拴著大臉貓掛墜的黑色觸屏手機,遞給莫悱。
他的手固執的伸著,刮痕遍佈的手機外殼被雨水擊打,像是下一秒就會因為進水而爆炸。
他的手固執的伸著,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