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緊拳頭,很認真地回答:“我不能娶妻。”
“那你給我那麼多金珠子是什麼意思?”
“道歉。”他差點殺了她,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倪芳芳凝視他了片刻,裝作滿不在乎地轉過頭,尋了帕子擦臉:“我也不怕你笑話,今日尋不到如意的金主,明日我還要繼續尋。”
從她記事起,就是她一個人。
這個家,原本是個破得沒人要的爛房子,她卻靠著它遮風避雨好多年。桑陸生和桑落替她修了門窗,砌了灶臺,再替她找了幾塊木頭打了桌椅和床榻。黃泥的院牆是她自己一手一手掏了河泥來敷的。被褥是她自己偷偷去繡坊撿布頭拼起來縫的。
她從不覺得自己想要嫁個金主有什麼錯,也不覺得羞恥。窮怕了,孤苦怕了,就是想要過好日子。
知樹沉沉地看她:“我沒有笑話你。”
倪芳芳不信:“反正我要找到一個能養我一輩子的男人。”
知樹看著她臉上花泥一樣的水順著脖子沁進衣領,“哦”了一聲。
他不知道倪芳芳到底需要多少銀子。那些金珠子,應該是很多人家一輩子都掙不來的。
倪芳芳看他:“我家桑落如何?”
“桑大夫安好。你若想見她,我可以帶你去。”
“不用了。沒別的事,你快走吧。”桑落既然安好,她也就放心了。這次要不是自己胡亂找了顧映蘭,可能事情也沒這麼複雜。她有點害怕面對顏如玉。
她進灶屋裡抓柴火,半晌沒聽見知樹的回應,出來一看,知樹已經走了。
門邊放著一錠銀子。
知樹回到蹈虛之處,顏如玉已經佈置完任務,知樹上將剛才偶遇曹家的事說了:“曹家要與張家聯姻。”
張家是戶部郎中,也算門當戶對。水患的事已經滿朝皆知,曹家家眷竟還一無所知,當真是死也不知道怎麼死的。
顏如玉坐在茶室裡。曹家對他來說只是任務,留給繡使去做便是了。他緩緩開啟小小的卷軸,這是義母給他留下的名單,上面的人名已劃去一大半,剩下的人可以交給鶴喙樓去殺。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在這兩個月內儘快將獄中的那些人逐一殺了,祭奠廣陽城的亡魂。再等著過年時找到遺書,查清義母的死因。
“最近莫星河倒是安靜了。”顏如玉看向知樹。
“屬下聽風靜說桑大夫暈倒時,顧映蘭帶著桑大夫上了樓主的馬車。就在點珍閣治的病,說是有個方外的神醫。但究竟是誰,風靜沒有看到。”
“風靜還說,神醫什麼方子都沒有留下。他們幾人守了一夜,神醫應該就在閣樓的密室裡。”
顏如玉眸光微動。
鶴喙樓裡也有一些懂醫的人,可能不便出面,這倒也不稀奇。
顏如玉回到直使衙門先去看桑落。腿傷不便行走,依舊是幾個繡使抬著進的地牢。誰知還未走到桑落的牢房前,就看見好多繡使圍在那裡。
桑落坐在牢房裡,揪著衣襟望著這十來個繡使,送果子、送點心、送藥送湯。
她突然感覺有些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