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內官雙手抱著頭,斜靠在胡桃樹下,靜靜地望著那一道道的宮門,想起之前宮裡選伺候聖人筆墨的小內官,元寶落了選,嘆了一口氣道:
“你啊,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也好,也不好。進宮這麼久了,幸虧就當個宮牆邊的灑掃內官。若進了那裡面,只怕活不過一日。”
元寶拿起剪子修剪笤帚,聞言抬起頭真摯地笑著:“這裡很好,我就陪著乾爹,哪裡都不去。”
胡內官聽了高興在心裡,嘴上卻不饒他:“你這嘴,對我甜有什麼用?別以為這樣我就不考你功課了!昨日學的那些字你可練好——”
說到一半,一陣小涼風兒吹過,胡內官鼻子癢得出奇,張大了嘴,似是在醞釀一個噴嚏。
他暗道不好,立馬站起來,兩條大腿夾得緊緊的,雙手捂著那裡往屋裡跑。姿態十分滑稽。
元寶跟在他身邊久了,自是明白。
宮裡大部分的內官,不敢跑跳,也不敢隨便打噴嚏,稍微用點力,就會淋漓滴答,還有那些嚴重的,甚至會順著褲腿兒往下灌滿鞋靴。
胡內官找不到墊在褻褲裡的帕子,乾脆進水房去坐在馬桶上打噴嚏。
“阿嚏——”
元寶站在外屋替胡內官找帕子,不料外面來人了。
趙內官先跑了進來,進來就將滿地的碎枝條和剪子踢開,嘴裡喊著:“元寶!元寶!快出來!”
元寶一愣,擦擦手跑出去,躬身朝趙內官行了一個禮。生怕他起歪心思,默默地挪遠了兩步。
趙內官上前一把拉住他,瞪他一眼:“你躲什麼?昌寧宮來人了。”
昌寧宮?
元寶一愣。
那不是太妃的宮殿嗎?上次選適齡筆墨內官時,他進去過一次,還遇到了顏大人,後來就說沒選上。
傳話的內官進來了,趙內官點頭哈腰地一通行禮,又按著元寶的後脊樑一起行禮。胡內官聽見動靜也從屋裡跑出來,一聽是昌寧宮召見,也顧不得其他,催他趕緊去,又將自己貼身香囊塞進元寶手中。
傳話的內官叱道:“放肆,太妃跟前豈能讓他用這些腌臢東西?!”說罷又敦促元寶馬上走。
元寶跟著走了兩步,再回過頭來看胡內官,胡桃樹下,胡內官默默捏著香囊,像是在目送遠遊的孩子。
昌寧宮中。
太妃正扶著聖人的手畫畫,墨汁遇著浸過水的宣紙,一下子就暈染開了。幾筆勾勒,一隻毛茸茸的貓兒躍然紙上。
“母親畫得真好。”聖人笑著。
葉姑姑站在一旁,笑吟吟地道:“聖人有所不知,太妃畫虎可是一絕呢。”
聖人看看紙上的貓,再看向太妃,“母親為何不教孩兒畫虎?”
太妃淡淡一笑,撫著他的腦袋:“下次吧。”
外面的內官來回話:“太妃,元寶在外面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