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近在眼前,那山賊目中閃過狂喜之色,不依不饒揮刀砍去。
退無可退,段斐索性不再躲避了。
驚呼聲起,很快又沉寂。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眩目的紅影有如鬼魅般飛來,將他拉開好幾步才站穩,同時青光閃過,半空中揚起一片血霧。
沉重的身軀倒下,致命的傷在頸上。
救人,殺人,只在眨眼間。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半路偷襲得手,未必算很高明的身手,但對方若是個美麗嬌弱的姑娘,難免就惹人意外了,在己方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這麼快就折了個兄弟,眾山賊都不約而同住了手,打量她。
看看胸前橫著的長劍,段斐面不改色,居然還笑得風流倜儻:“寶劍沒送錯,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早就看出他沒有武功,情勢危急,不先來點狠的震住他們,那些亡命之徒絕不會住手,紅凝咬牙推他:“你先上車。”
段斐果然不再多問,進車裡去了。
紅凝上前兩步,以劍指眾人,淡淡道:“你們不只是打劫,誰讓你們來殺他的?”
眾山賊緩過神,當中一人眯起眼,目光在她身上打轉,口裡“嘿嘿”笑:“好個小娘,生得還有幾分姿色,留神別傷了她。”
眼見他們又要上前,紅凝微微一笑,三尺長劍立時變作三寸左右的簪子:“想自尋死路,盡可以上來。”
長劍忽然不見,眾山賊正在驚異,卻見紅衣女子抬手憑空劃了幾下,平地裡竟颳起陣狂風,頓時也發現事有蹊蹺,都站住,遲疑著不敢上前。
昏天黑地,狂風大作,樹林裡隱約傳來許多哭聲。
眾山賊聽得膽顫,紛紛道“妖法”,本能地由攻勢變作守勢,聚攏作一處,那頭目見狀懊惱,眼底兇光一閃,看看手下兄弟,將膽壯了幾分,率先橫著刀朝紅凝走過來:“不過是小小妖法,怕……”聲音猛然頓住。
眾山賊瞪大眼,發呆。
一隻披頭散發的女鬼站在他面前,雙手已爛成白骨,發出陰森的“嗬嗬”聲,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面色逐漸變白,轉青,那頭目嘴唇顫抖,終於大呼一聲“鬼”,跌爬著就往回跑,其餘眾山賊哪裡還顧得上許多,見周圍無數影子飄來,不知還有多少遊魂野鬼,都嚇得沒命地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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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段斐笑看她:“厲害,夫人好本事,將來還要多多仰仗你。”
紅凝鬆了口氣,沒留意其中變化,低頭整理衣裳,自嘲:“我也是頭一次遇上這種事,往常斬妖除鬼,現在開始殺人了。”
“因為他們要殺我,”段斐將她拉入懷中,拿袖子替她擦拭額上汗水,“你是在救人,不是殺人,他們是群亡命之徒,犯的罪早已夠死幾十次。”
紅凝抬臉看了他片刻,微笑:“我沒那麼膽小,殺過鬼斬過妖都不怕,還怕殺人?有些人比鬼更該殺,你不用擔心。”
段斐笑道:“是我多事了,寶劍可還好用?”
方才用的寶劍正是他送的那柄,紅凝沒有被引開話題,盯著他:“那些人不是尋常劫匪,他們是受人指使專程來殺你的,你仔細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些人以為我死了,財産就會落到他們手上,”段斐不以為然,搖頭,“事實上,他們一文錢也拿不到。”
紅凝默然,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獨立支撐全族,可總有那麼一些狼心狗肺的人,因為眼紅巨額財産作出恩將仇報的事,非但不感激,反而希望他早些死。
段斐嘆氣:“誰叫我還沒有兒子,只好受別人欺負。”
他的本義應該是沒有兒子繼承,死了家産難免旁落,但此刻他故意用這種半真半假可憐巴巴的語氣說出來,聽著就格外滑稽,紅凝失笑,半晌道:“你真的不打算計較?”
段斐道:“計較又能如何,送他們進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