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扔了一把青菜給我,說,反正吹牛不要錢,你就練你的肺活量去吧。
我攤手:“真的呀!你看你,還不信。”
真的。
我可以一點都沒說謊。
自從我從什蒲離開以後,我總是收到來自什蒲的快遞。
就比如佳佳,她常會給我郵寄些她自創的新品,有時是餅幹,有時是麵包。
餅幹還好儲存,麵包容易壞,佳佳會真空好再寄過來,我有時開啟包裹看見的是一個又一個真空袋,裡面的麵包被吸走空氣變得幹癟,賣相實在不佳,佳佳說,沒關系,口感可能是顧不上了,味道應該沒變,主要是新品,讓我嘗嘗新鮮。
我說,這看上去也不新鮮了。
佳佳便很苦惱:“哎呦那可怎麼辦!小喬姐,自從你走了,都沒人幫我試吃了,庾瓔姐不吃新品,她這麼多年就只吃那幾樣,李安燕胃口好,但是她走了,庾暉哥也不常回來......我也不能給我爸我媽吃,他們吃也沒用,反正我做成什麼樣子他們也只會誇好吃,誇我厲害,哎呀煩死了。”
我很想當即把通話錄音下來,發給媽媽聽聽——你看看人家!
但我知道,媽媽肯定裝聽不見。
我問佳佳,李安燕走了?是去哪裡了?
佳佳說:“哦,劉婆去世了以後,李安燕就和她媽媽離開什蒲了,哎是去哪了來著......忘了,我這記性,反正是去外地了,好像是找了個培訓機構,說要複習一年,自己參加高考。”
我說怪不得,我好久沒看見李安燕發朋友圈了。
以前一天八百條朋友圈,我這個不玩遊戲的人都快記住那幾個二次元男人的臉了。
佳佳笑:“她說她要斷情絕愛一年。她媽媽原本是想給她辦轉學,但是李安燕還是不想去學校,幹脆就找了培訓機構。這樣也挺好,她聰明,當初跟同學們賭氣歸賭氣,學習倒是都沒丟,說撿起來就撿起來了,自學也行的。”
“而且,她還小,見的人見的事都太少。”
“這世界就是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們暫時改變不了,但總有一天,會改變的吧?在那之前,我們總要往好地方看,往好地方走。”
我問,她和她媽媽還是老樣子?還是那樣,每日刀槍劍戟冒火星?
佳佳說:“差不多吧,不過也好些了,夏天的時候,劉婆去世了,可能是家裡少了一個人,所以這娘倆稍微親近點了。”
劉婆是二零二三年的夏天去世的。
劉婆白禮上的所有紙紮,都是李安燕的媽媽,也就是劉婆的女兒親手做的,劉婆自己檢查過,說是手藝不行,但也還湊合,主要是自己女兒做的,不是豆腐渣工程,她比較安心。這種不合時宜的玩笑,劉婆女兒聽了便生氣,說你快閉嘴吧。
劉婆又笑,說快了,我可真是馬上就要閉嘴了。
惹得劉婆女兒不在病房呆了,扭頭便走。
有人對劉婆說,你別看你閨女平時冷言冷語,她對你很好,久病床前無孝子,多少兒女做不到侍候床前,她呀,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你養她小,她養你老,你對她的好如今換來了回報,父母與兒女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劉婆說是呀,就是這麼回事,但我還是心虧。
我沒有養她小,她小時候我不在她身邊,她遭的那幾年罪,我這輩子彌補不上。
我走了,我們倆的緣分就了了,她和燕子有她們的母女情分,我就盼著,她們不要像我們一樣。
說這話的時候,劉婆女兒剛好打完水回來,悄悄往旁邊扭過臉,使勁眨了眨眼。
劉婆對女兒說,還有個事兒,我得趁我還在,跟你說明白嘍,別等我走了,你自個兒瞎琢磨,當初你把燕子抱回來,我給她推算,說只能看到她十八歲,那事兒你還記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