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說自己已經吃過了,並急急看向梁棟:“我給你發訊息了。”
“對,別忙了媽,她吃完了。”梁棟跟著附和,轉頭又對我說,“今天晚上做的豆腐箱,這是我媽家鄉菜,最拿手的,特花工夫,下午就開始準備了,我小時候最愛吃。豆腐裡面本來應該塞肉餡的,今天專門做的素餡。”
專門,為誰專門的,不必說。
很自然隨意的幾句話,卻令我頓感如芒在背,我脫口而出,那我明天再吃,然而梁棟卻幫我科普,說是這豆腐不能放,隔夜味道大打折扣。
“你沒口福了。”他遺憾地說。
此時,梁棟媽端著那份特意留出來的菜,就站在冰箱前,瞧瞧我,又瞧瞧梁棟,那表情竟有些手足無措,似乎她和那盤菜都在等待我們的發落。梁棟並不在意,一道菜而已,無足輕重,他只是在陳述事實。而我,此刻連外套都還沒來得及脫。
安靜的時間會被拉長。
我聽見了梁棟家客廳的老式石英鐘,發出一頓一頓沉重的聲響。我也不知道到底頓了多少次,那聲音讓我的胃隱隱不適,有些悶痛,彷彿是大戰前的擂鼓,即便我沒喝酒,也感覺到了類似酒後的飽脹和抓撓。
我應該拒絕的。
此時此刻,我最應該做的是道謝,然後拒絕,然後去一趟衛生間,解決一下個人問題,然後洗漱,一身輕松地睡覺。
我很飽了,說了一晚上的話,也已經很累了,很困了,我很想像梁棟說的那樣,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弱化自己那矯情的“領地意識”,我應該自然點,親近點,隨便點。
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不知怎的,我接下來應該說的話就那麼堪堪卡在了喉頭,被那石英鐘的聲音死死壓制住了。
最終,最終,我終於聽見了自己喉嚨裡發出的嗚咽。
“辛苦阿姨了,我晚上其實吃得少,剛好再吃點,當夜宵。”
我說道。
我是個矯情的人,是個內耗的人,是個天生悲觀、壓抑的人。
我對自己有清晰認知。
但我的前同事,也可以說是我的一位朋友,她笑著跟我說,小喬,你真是個好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們正在通影片電話。
詳細點說,她是我任職的第一家公司的同事,是我們小組成員,彼時我們的工位臉對臉,她常常在下午時分歪著身子,從螢幕邊緣探出腦袋來,笑眯眯地問我,小喬,喝奶茶嗎?拼個單吧?
我的回應是,好,你點吧,我a給你。
十次裡九次如此,還有一次大機率是我下午馬上要出去,實在不能拎著杯奶茶去見客戶。
“小喬,你其實根本就不愛喝奶茶對吧,你總是點檸檬水,要不就是不加糖的純茶,你可不要和我說你在減肥。”
我離職以後不久,聽說她也跳槽了,我們一直沒有太多聯系,我是在朋友圈窺見了她的現狀,她如今供職於一家很不錯的品牌,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她所在部門是否有招聘在進行,結果她當即給我撥來了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