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率努力地去理解利利的話,她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也沒能在自己十二年的人生中挖出個初戀來。
她想起隔壁班那個喜歡纏著自己的女孩,她帶著價格昂貴的牙套,說起話來帶著些尖酸勁,從一班的誰又穿了盜版名牌、到七班誰談了幾場戀愛,滿嘴的鋼線也捆不住她的發揮,臻率一見著她就難受;
臻率又想起上學期給自己寫情書的男前桌,他個子還沒長到臻率那麼高,上課的時候喜歡窸窸窣窣地和別人說小話,吵鬧得緊,臻率一見他倒黴就在心裡偷摸著開心…
好可惜,自己大約真是沒有什麼初戀的。
直到某天,她晃晃悠悠地從那老槐樹上落下來,落在了薛允兒的面前。
“你爸爸是不是不懲罰你了?”
“你再也不用去樓道裡了?”
“只要你爸爸對你好就好。”
說出這些話的前三天,臻率每天晚上都從一樓爬到五樓、再從五樓跑回一樓,接著又回到五樓。
她在等她。
見不到她了,她就會難過,可臻率是知道的,爸爸對允兒好了,允兒才不會在樓道裡罰站,所以允兒開心,她也開心,允兒難過,她更難過,所以就算沒法每天都在樓道裡見著面,臻率也覺得,這樣很好。
允兒讓臻率別把爸爸打自己的事兒說出去,否則讓爸爸聽見了,自己就會沒命的!
臻率聽著這話時,心裡一陣跟著一陣地疼,她想去碰碰允兒腳踝上的傷疤,她想讓她別那麼疼,別那麼苦了。
臻率把自己的心思給想通的時候,是在某天下午的數學課上,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嗓音在教室遊蕩,混著幾聲從外頭傳來的鳥叫,等臻率回過神來,課本上滿頁都是密密麻麻的“first ove”。
從那日起,臻率便察覺到自己不知何時開始有了時刻注意允兒的習慣
她會在大家一起聚在巷子口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時候故意讓她抓到自己;允兒話少,臻率就會在大家聊學校八卦時主動給她遞話口,不讓她感到無聊;就算是清晨去上學的路上,她也總得在金魚巷前前後後轉著腦袋瞅,萬一允兒出現在她身後呢?
留意多了,臻率自然也發現了端倪。
她明白了允兒喜歡海沅是大過於喜歡自己的。
如果不是喜歡一個人,怎麼會常常盯著她發呆,怎麼會在她耍寶說鬧的時候露出那麼開心的笑?
六年級的孩子當然能初步區分“友情”和“好感”,可若是再往下切分下去呢,要怎麼分辯“崇拜”、“欣賞”、“依賴”?
這些情愫都是憑藉著什麼姿態生長的?它們會去哪?怎麼處置?要如何帶著它們自處?
臻率便再也不知道了。
就像她不知道允兒對海沅的情感究竟是哪一種分支,又是哪一種厚度,所以只能把它以最最粗淺的方式歸結為“我喜歡你,你喜歡她。”
至此,裴臻率傷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