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捏住我兩邊臉頰,又捏又揉。他向我倒了許多苦水,然後嘆氣,彎腰低頭,把額抵在我肩膀。他沒有收斂,故意把許多重量都壓上去。他每次呼吸,我都能感受到這份力道的漸漸加重。
我沒有做過這麼難過的夢,也不希望體驗。
頭頂的長天藍潔動人。我希望陽光更多閃爍,照在士道身上,讓他暖和起來,身體再次變輕,而後愁緒慢慢逝去。他的特立獨行,灑脫的無羈很深地裝在我心裡。我想它們早點回到他身體裡,回到他臉上。
回房間,沖去汗水,我把列印紙裁成方形,憑印象折千紙鶴。
高一,修學旅行,輕井澤。我和朋友在熊野神社買禦守時認識從靜岡來的學生。大家聊得來,也沒有想過會這樣相遇,來不及準備伴手禮,就折紙鶴送給對方。
那是一段純淨美好的時光,回想起來仍有剔透的質感。
吃過晚飯,再稍作逗留,就要回東京去。士道遵守約定,要在晚上九點之前送我到家。
沒有隆重的餞別,菜式和招呼都很簡單。糸師兩兄弟都不擅長,也不會說場面話。直到離開餐桌,糸師凜也沒和士道發生口頭過節,這卻是十分難得的。
但這不代表他可以喝酒。在我們仨的注視下,糸師凜端著無酒精飲料坐得遠遠的,在吧臺角落默默發散肉眼可見的幽怨。
“他就那麼想喝酒嗎?”我小聲問糸師冴。他發出冷漠的一聲哼,似乎在說是。
“我覺得他不是想喝酒,純粹是覺得不公平。小孩子嘛。”士道分析得有條有理。但有時他太真又太莽,叫人捏一把汗。
我叮囑他小點聲,找酒保要一杯清淡的甜口酒。糸師冴打量貼在牆壁上的電影海報,點了“卡薩布蘭卡”。
這個名字讓我想起戰亂,想起諜影重重的巴黎咖啡館。海報裡,年代感極強的黑白劇照,手裡握著□□的男演員不算英俊,卻是風靡過一個時代的巨星。
“說來好笑,《卡薩布蘭卡》不在卡薩拍攝,那個好萊塢導演壓根沒去過當地。”士道要一杯莫吉托消化酒,分享情報。
我很意外,士道竟瞭解這樣有年代感的愛情片。至於看一眼劇照就認出電影,並點同名酒水的糸師冴,他的閱片量也令我在意。但這是一部經典電影。正是二戰白熱化時期,而勝利的曙光邈遠,一部反法西斯的愛情故事一經問世,定然熱烈轟動。
不知道影片如何經停他們二人的腦海,留下怎樣的印象。我也記不清具體情節,只深刻感受到蒼穹之下,個人的悲歡如此渺小。
還有那同名的經典旋律。
“你記得《卡薩布蘭卡》的歌詞嗎?”我略過糸師冴,直接問士道。
“哪一句?”士道挑眉,“aking ove on a ong hot suers night~,這句?”
天哪,他會唱!還唱出來了!
“在西班牙的小酒館,你會受歡迎的。”糸師冴調侃,還給他著裝建議。一個敢說,一個敢應。看士道點頭晃腦,興致勃勃的模樣,我仰頭一飲而盡。
“好了,我們快回去吧。”我催士道。
他看看我,再和糸師冴交換眼神。兩個人好像在向我炫耀男性之間才有的默契,同時露出微笑,碰杯,喝一口酒。啊,可惡,好想打人!
我氣鼓鼓地。雖然點的酒度數不高,但是一口悶,我的臉也被酒精迅速催紅。再不去室外吹冷風,我可能要趁著頭腦發熱鬧笑話。
“這個給你。”我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摺好的紙鶴。糸師冴接過,有些愣,“送我了?”
“嗯。”我用力點頭,再轉頭看糸師凜。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看走眼,總覺得他在瞪我。好兇。可是我沒有送糸師冴古怪的不好的禮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