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面向張德安,語氣中帶著幾分咄咄逼人,”一個母親,怎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
“除非是她已有決斷,卻知道此事蹊蹺,不可明言。”
張德安深深嘆息,一縷白發在燭光下格外顯眼,他躬身道:”陛下,天命降於您身,四海歸心。無論令貴妃身上發生何事,陛下都當以社稷為重。”
”以社稷為重?”蕭臨川突然輕笑,那笑聲中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悽涼。
”朕自登基以來,無一日不宵衣旰食,平外戚,誅叛軍,收複北境指日可待。”
他的聲音漸漸提高:”眾人只道朕要做一個賢明君主。可有一人,關心朕想要什麼!”
張德安惶恐跪下,額頭觸地,聲音顫抖:”陛下之喜便是天下之喜,陛下所求即是天下所求啊!”
蕭臨川微微動了動嘴角,彷彿有幾分自嘲和無奈:”那朕只求一女子,為何天道反複,總是不讓朕如願!”
張德安俯首,不知如何應答。
蕭臨川收回目光,看向張德安,忽然輕聲道:”就連你,德安,你看著朕長大,忠心耿耿。”
他聲音愈發低沉,帶著一絲悲涼:”你忠心的,到底是這天下之主,還是朕?”
這話如利箭,直戳中張德安內心。
他一路看著蕭臨川長大,從那個稚子到如今一國之君,心中早已將他視作親子。
他寧願自己的命不要,也會為了陛下赴湯蹈火。
他當然願意陛下舒心,可陛下他不是什麼隨便的公子哥,他是背負萬民期望的天下之主啊!
天子與凡人,終究是不同的。
張德安只覺心中酸楚,如萬箭穿心,老眼中不覺滾出熱淚來。
卻說不出話,一個勁地伏地磕頭。
蕭臨川望著他這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疲憊與自嘲。
他擺了擺手,聲音低沉而疲憊:”罷了,你退下吧。”
待張德安退出,蕭臨川的肩膀似乎一下子塌了下來。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一縷青絲垂落在額前,遮掩不住眼中的脆弱。
在這無人的深宮裡,他終於卸下了帝王的面具,露出血肉之軀最真實的疼痛。
顧令聞從未見過這樣的蕭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