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雲被她這一扶,身形一晃,眼圈瞬間紅透。
她攥住顧矜的手,像是再也忍不住,聲音裡帶著止不住的 哽咽:“我的兒啊……”話未說完,淚水已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落下。
顧矜手上一僵,喉嚨發緊,幾乎說不出話來。
顧盈站在一旁,雖強自鎮定,可眼裡的淚意還是藏不住,低聲道:“都說娘娘得寵,又懷了身孕,本該是榮華富貴、事事順遂,怎會瘦成如今這個樣子?母親和我日日盼著見您,可盼來了,卻……”
顧矜抿緊了唇,牽強地笑了一下:“宮裡事務繁雜,哪有外頭那般自在,倒讓母親和姐姐擔心了。”
幾人對視一眼,眼中盡是難以言說的情緒。
含煙見狀,忙上前一步,低聲勸道:“娘娘,老夫人,大小姐,先坐下說話吧,仔細娘娘身子。”
沈婉雲這才回過神,抬手擦了擦眼角,努力壓住滿心酸澀,低聲道:“是我失態了。”
她扶著顧矜的手坐下,目光卻始終沒從女兒臉上移開,像是要把這些日子未見的思念全都刻進心裡。
含煙和青槿默契地端來了熱帕子和熱茶,恭敬地遞給沈婉雲和顧盈。
“娘娘和老夫人、大小姐敘話,奴婢們先去外頭候著,若有吩咐,隨時叫我們。”青槿低聲說道,帶著含煙行禮退下,輕輕闔上殿門,將殿內留給三人。
殿中一時靜了下來,只餘炭火輕微的噼啪聲。
眼見屋裡只剩下自己人,沈婉雲才斂去方才的平靜,眉間難掩憂色。她盯著顧矜,聲音壓低了幾分:“矜矜,你自小便體弱,但入宮好歹是嬌養著,怎生弄成如今這副模樣?臉色這般差,瘦得讓人心疼……可有哪裡不順心?”
顧矜垂眸,心中可有什麼不順?
縱然有,又豈能宣之於口?
她輕聲道:“聖上待我極好,這一路來承乾宮,娘親和姐姐都看到了,無一不緊著我和腹中的皇嗣。”她頓了頓,語氣微微一轉,帶了幾分無奈的笑意,“總歸是我自己,頭次有孕,難免憂心,心裡總想著許多有的沒的。”
沈婉雲聽她這般說,心裡卻更加不是滋味,握住顧矜的手,眼圈又紅了幾分。她低聲道:“矜矜,身子是自己的,旁人再如何寵愛也替不了。你父親和我從不曾想讓你光耀門楣,只盼著你平安順遂便好。那日你說,你與你父親一內一外,共襄陛下大業……可不是孃的本意啊。”
她聲音哽咽,眼神裡滿是愧疚,“你如今集寵集怨,阿孃無能,竟不知如何替你分擔。”
顧矜聽到這話,心中一酸,像是被什麼重重擊了一下。
她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從未有人告訴她,只要她平安喜樂便好。
可如今聽到了,卻又覺得一切都太遲了。
她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情緒,換了個話題:“娘不必擔憂我。倒是娘和父親身體可還康健?姐姐在夫家可順遂?弟弟呢,可有好好讀書上進?”
沈婉雲聽出顧矜不願多談,強忍著心中的酸澀,順著她的話答道:“你父親如今遠在北疆,時常傳信回來說一切都好,不日便可回朝。阿澤自你入宮後,讀書習武都勤勉了許多,總記著你說過的話,要做家中的頂樑柱。”
顧盈也接過話,微微一笑:“周家待我還算妥帖,雖不至於榮華富貴,但該給的體面一樣不少。”
顧矜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淡的笑意,正要再說些什麼,門外卻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