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是為了顧矜吧?”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心頭猛地一沉。
桌上的茶盞早已涼透,茶水錶面浮著一層淡淡的茶葉渣。他伸手去端,卻發現自己的手指竟微微發抖,茶盞剛碰到唇邊便又放下。
想到白日自己在饌玉樓見到顧矜的種種,那點子虛頭巴腦的舊日情誼早隨著沈鈺的膽子煙消雲散。
“完了……”沈鈺低下頭,心裡發虛,越想越覺得自己罪無可赦,“我竟然……竟然起了心思覬覦聖上的女人……”
“不……不對……”沈鈺猛地搖了搖頭,像是想把自己腦海裡的混亂甩出去,“一定是顧矜勾引我!對,一定是她!”
“她身為宮妃,竟如此偷摸出宮,簡直不像話!”沈鈺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錯,心中那點隱秘的心虛漸漸被一種自欺欺人的憤怒取代。他甚至開始覺得,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顧矜不守規矩,才害得他落入這步田地。
沈鈺強迫自己定下心來,拿起已經冰涼的茶猛啜了一口,試圖用這股微苦的滋味壓下心頭的慌亂。然而,一口茶尚未嚥下,他便聽到一道熟悉卻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鈺哥,好久不見。”蕭臨川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尾音微微上揚,像是隨意的寒暄,又像是某種居高臨下的試探,“這南書房的茶,好喝嗎?”
沈鈺手一抖,茶杯險些脫手而出,茶水濺了滿滿一身。他慌亂地起身,跪倒在地,聲音發顫:“臣失禮,求陛下降罪!”
蕭臨川卻只是輕笑了一聲,聲音裡透著幾分玩味,“鈺哥言重了,朕坐擁天下,豈會與你計較這一茶一飲?是不是?”
沈鈺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忙不疊地應道:“是……是,陛下聖明。”
蕭臨川沒有再看他,徑直走到棋盤前坐了下來,隨手撥弄了一顆棋子,低頭看了片刻,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向沈鈺,“侯府如今雖不事朝堂,但畢竟是開國肱骨,祖上更是有名的大儒。朕有些事,想與你探討一二。”他說著,語氣一頓,似笑非笑地看著沈鈺,“坐吧。”
沈鈺僵了一瞬,連忙應聲,抖篩子一般挪到椅子上坐下,低頭垂眸,勉強擠出一抹僵硬的笑,語氣盡量平穩:“陛下賜座,臣惶恐,但……但臣必定竭盡所能,不負陛下所託。”
蕭臨川漫不經心地問道:“鈺哥,朕有一事想問你。依你之見,這夫婦之道,當如何為之?”
沈鈺一愣,心中想著陛下問這個必然是要說顧矜一事了,他只得硬著頭皮答道:“陛下,夫婦之道,自當以相敬如賓為本,女子更應謹守婦道,以賢良淑德為重,方能齊家治國……”
話音剛落,蕭臨川便輕笑出聲,那笑意中透著幾分揶揄,“鈺哥,你這話倒是正經得很。不過,朕怎麼記得,當年你在書院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蕭臨川微微眯起眼,語氣帶著幾分玩味,“當年你在夫子面前引經據典,講什麼‘夫婦乃人倫之始,貴在知心知意,不拘禮法’,還說‘賢者不以婦道束人,智者不以綱常縛情’。怎麼,今日見了朕,倒是變得這般迂腐了?”
沈鈺額角冒出一層冷汗,連忙低頭辯解,“陛下明察,臣當年年少輕狂,口無遮攔,所言未必深思熟慮。如今臣已知曉禮法綱常之重,自當以此為準,不敢再妄言放肆。”
“哦?”蕭臨川挑了挑眉,目光中透著幾分戲謔,“可朕聽說,你如今在京中,依舊是才子風流,詩酒唱和,遊園宴席從不缺席。你說說看,這又是哪門子的‘謹守禮法’?”
沈鈺的臉瞬間燒得通紅,連忙擺手,“陛下容稟,臣絕無荒唐之舉,至多不過與舊友小聚,談文論道罷了。至於那些傳聞,臣實在不敢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