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就蔫了,陛下開口了,就是定論已下,他沒得掙紮了,只能無奈退下。
魏大監代陛下送他出門,走到遠端無人處忍不住問他:“與殿下如此作對,不惜站在匈奴那邊,您這是何苦呢?”
遠離楚昭,宗正的氣順了不少,聞言苦笑:“匈奴不過小敵,我大秦既能馬踏六國,何須怕它,但楚昭,她一介女流……”
魏大監正色道:“再是女流,她也是陛下的孩子,毋庸置疑的皇室血脈。”
“那她的孩子呢?”
“自然也是贏姓,陛下的後嗣。”
宗正哼笑:“你這麼想,可天下有幾人會這麼想?這天下誰不覺得孩子隨的是父系血脈?”
“只要天下人都覺得如此,那公主上位,與我贏姓絕嗣有何差別?她還能還政給兄弟的孩子?”
“更何況,如今的女妃外戚就已如此難以處置,若是男妃的家族,豈不處處以染指皇室血脈、篡奪皇室為傲?”
魏大監沉默了半晌:“這終究是天意,父系母 系,究竟都是陛下的血系,大不了到時候去父留子,莫要暴露殿下子嗣的父親為誰。”
宗正冷笑:“可說來說去,如果不選她,這些麻煩都不會有。我贏姓子嗣,主脈旁支,成千上萬,怎麼就找不出一個能挑大樑之人,輪得著她一個女子出頭?”
楚昭不知道兩人在殿外為她吵了起來,她在想另一件事:“父皇啊,阿昭聽聞,人之所想往往難逃所見。匈奴一心瞄著我大秦皇室下手,只怕是他們自己也不太安寧吧?”
人,總是很難跳出認知之外的,他們的行動偏好往往對映的是他們自身的處境。如果她沒記錯,頭曼和冒頓這對梟雄父子之間應該是有大矛盾的。
果然,始皇沉吟一二,道:“是有傳聞,頭曼頗為忌憚太子冒頓,偏愛小兒,只是到底是過了明路冊封的太子,能有多忌憚也不好說。”
始皇以己度人,能被冊封的太子,受到的偏愛不會太少,偏疼小兒的傳言,未必不是一種對大兒子的鞭策。
但這個楚昭知道啊,這對父子情況真不一樣啊!
頭曼是真的想要大兒子死,給小兒子讓路,為此前腳剛將大兒子冒頓送到月氏當人質,後腳就帶兵急攻月氏,想要借月氏之手殺兒子。
結果這個兒子能耐啊,不但搶了馬逃了出來,還沒回來幾個月就直接帶人在頭曼打獵時圍殺他,把自己的父親、同父異母的弟弟、後母、反對派一口氣全殺了個幹淨。
頭曼被兒子冒頓弄死在秦二世元年,距離現在也不過六七年時間,就算眼下父子還沒走到直接相殺的地步,只怕關系也好不了多少。
她沒法直說自己的訊息來源,於是嘟囔道:“那冒頓太子真能體悟到他父親的良苦用心嗎?”
始皇眼神亮了,是了,反間之計的精髓正在於此,真相如何從不重要,人心如何才重要。
不管他們本人事實上怎麼想,只要信了他的太子兒子皇帝爹可能有殺心,那就足夠了。
始皇摸了摸楚昭的小腦袋,不愧是我兒,這股聰明勁兒,像我。
他笑吟吟考校楚昭:“若是要你主持對它匈奴的反間計,你選誰下手?”
一個年老的皇帝?一個長成的太子?你覺得誰更容易被挑撥?
“唔……我都不選。”小阿昭搖頭晃腦道。
“哦?”聽起來有點對味了,始皇有些期待,“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