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看得大樂,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後合:
“好小子,看在你還算有幾分意思的份上,我就帶你混上幾日,好好教教你書上教不了的東西。記得看好了,這,才是紅塵人間。”
回憶完年少往事,陸賈先是不由面露笑意,隨後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他咬牙切齒道:“天殺的劉季劉老三,你管偷看花娘洗澡、賭錢耍賴打群架叫紅塵人間?”
想他當年一個學儒守禮、從小備受稱贊的乖巧少年,愣是被這廝誘拐得當了他大半年小弟——替他拎肉打酒、站崗放風,還把剩下的那小半金銀也全賠了進去。
得虧是原本提前聯絡好要拜訪的夫子怎麼都等不到他,致信他父母,才費力尋到了他,把他從墮落成沛縣第二浪蕩子的邊緣拽了回去。
他越想越是悲憤:“你甚至連第一次見面說請我喝的那壺酒,都是花言巧語從酒肆掌櫃那兒騙來的。”
提起當年的荒唐事,劉季不由心虛摸了摸鼻子:“說什麼騙啊,多難聽,那叫賒。”
“賒賬?那你倒是還啊,我說怎麼我每回幫你打得酒都那麼貴,合著你全讓掌櫃將賬掛我頭上來著。”
“嗨嗨嗨,咱認識這麼多年的兄弟,說這話見外了不是?你看我之前可曾來打擾過你?”
“那是你理虧!”陸賈仍是有氣,氣自己年少無知,易被人哄騙。
但發洩了這一通,倒也不剩多少氣了,畢竟都過去十來年了,他自個兒都快而立了,還有什麼過不去呢?
他開啟家門,將劉季迎了進去:“你不在沛縣舒舒服服做你的地頭蛇,來這鹹陽作甚?”
“瞧你說的,好像我是什麼不正經的人一樣。我這不是掛了個亭長的職,受令要給驪山送刑徒嘛?”
“這千裡迢迢把人送到了,總得進鹹陽修整一二再回去吧?今日恰好在街上瞧見老弟你,就過來尋你喝個酒。”
陸賈顯然不信這個說辭:“我信你個鬼,驪山離鹹陽可不近,你一個修整能修整出幾十裡路遠?”
“誒誒誒,子不語那個怪力亂神啊,別鬼不鬼的,好歹端一端你那個儒家的範兒。”
忙了一天的陸賈不耐煩看他擱這兒嬉皮笑臉繞圈子了,直接道:“你說不說,你再不說就別說了。”
“行行行,我說我說,這麼多年不見,瞧你如今這脾氣大的。”劉季碎碎念道,“臭小子長大了,脾氣也大了。”
“嘿你這——”
“成成成,說正事說正事,老弟啊——”劉季突然嘆了一口氣,“你對這天下怎麼看?”
他原本小日子過得挺不賴,身為比村長還高一級的正式吏員,縣裡還有一個頗得縣令重用的人脈兄弟蕭何罩著,沒什麼人敢找他不痛快。
每日裡悠遊自在,沒事幹就跑到小寡婦開的酒肆裡騙點酒喝。
待無聊了還能借著公幹跑到鹹陽玩耍,瞧瞧始皇出巡的威風,感慨一下這才是大丈夫的排面。
更別提他近年跑到別人家耍賴蹭席,還陰差陽錯蹭了個能幹的小媳婦回來。
像這樣都混到四十多了,他本當算是什麼都有了,就等著努力幾年再生幾個娃養老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