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黎鳴霄自覺問了不該問的,於是換了一個問題,“這裡有多少普通人?”
“不清楚。”奧卡加布琳娜:“幾百,一千?大概不會再多了。”
巴穎試探著問:“普通人知道這些嗎?怪物什麼的。”
奧卡加布琳娜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也許是知道的。”她的表情終於稍微柔和了一點,“入夜以後,沒有人會出門。我們種土豆的那塊地,收成總是異常地多。挖出來的土豆中,有很大一部分不像地裡長出來的,倒像是剛埋進去的。”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洛書突然想起了一個關於“畝産萬斤”的造假笑話:在收成的時候,把其他地裡的麥子臨時都移進一塊地,栽得那叫一個密密麻麻……
這時帕維爾起來了:“哎呀,我錯過了什麼?”
因為換了值夜的人,後半夜遠比前半夜要熱鬧。也許是對抗睏意,也許是一種“我不能睡,那大家誰也別想睡”的精神,總之帕維爾嘴上就沒停過,從自己販賣骨碟的光輝發家史,說到禁區裡儲存的番茄和豆子罐頭直到今天還在支撐他們的夥食。
洛書聽得一言難盡:這是什麼破罐子破摔的精神——禁區裡撿的食物猛猛吃是吧?
當然,這種“玄學與物理”的食物不宜拿出來分享,所以帕維爾慷慨地分享了他們“畝産千斤”的土豆。
帕維爾翻出一個老式煤爐——斯拉夫蒂奇是有燃氣供應的,但他們這棟樓在市政登記那裡屬於“無人居住”,電線都是從其他樓接過來的,但燃氣就不太好弄,所以幹脆燒煤。
煤和土豆一樣,是這座城市會“定時定點重新整理”的物資,而被偷電的人也一直沒有吱聲——這座城市的人們,彷彿預設了存在這樣一群不見光的人,被吃掉的土豆和拿走的煤球、亂跑的電表和黑暗中的槍響都是他們存在的證據。
至於他們是誰,卻似乎無人探究。或許因為知道他們是誰,才不去深究。
這些故土難離而堅持返回早已經不適宜生存的家園的、已經老去的人,跟黑暗中的怪人其實並無分別,都不過是沉湎於歷史而被時代遠遠拋下的、蘇維埃的遺民。
帕維爾點燃煤爐,把一袋土豆倒進去,在翻動中逐漸溢位烤熟澱粉的香味,讓這一幕有了些許“圍爐夜話”的氛圍。
但洛書的問話破壞了和諧的氛圍:“你相信切爾諾茲克事故是破壞分子造成的嗎?”
“怎麼不是?”帕維爾用一種強硬的語調說:“如果安德烈沒有說謊……”
“他沒有說謊。”洛書相信“平行宇宙歷史檔案”,“但我看過兩個版本的《切爾諾茲克狂想》——我向你提到過的,我記憶中的許多事件都與現在的記錄不同,其中就包括這本書,和這件事。”
“在我記憶中的版本,他發現有人向安東·謝爾蓋耶維奇等核電站工程師持續投毒,試圖使他們産生藥物成癮而引發事故,最終從黑市的線索挖出了一個北亞美利加聯邦調查局的潛伏間諜,將其送往克格勃總部關押。”
“而在你們都讀過的這個版本中,他是從你們的身上找到了邪教活動的線索,逮捕了倫道夫·克勞斯,以及後者用邪曲骨碟釣出來的一個信仰克蘇魯的秘密組織,將之搗毀。”
“我相信北亞美利加間諜和邪教活動都是真實存在於普布利亞的——但這些真的是核事故發生的真正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