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六日,李螢才從城外的皇家馬場回來。
“說是讓我去看看,我哪裡懂什麼?在外面可凍死小王了。”李螢大大咧咧的說著,見沈思永到了,忙吐了吐舌頭。“這番出去,進益不少,總算沒有白走一趟。我們先坐一會兒,一會兒就要進宮複命。”
沈思永拍了拍披風上的雪花,斟了一盞參茶,放在他左手案上。李螢笑眯眯的捧起來喝了,一臉的心滿意足。
“方才進城時,在城門口見到一個婦人,纏著人就問見沒見過白鷺,這大冬天的,連麻雀都不耐煩出門,哪還有什麼鳥啊?思永,你說是吧?”
沈思永淺淺一笑:“既是皇命,你還不快進宮?”
李螢又逗留了好一陣子,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可蘇朝朝這丫頭總是不識趣,故意賴在這裡煞風景,李螢一句體己話都沒說成,最後胡亂將懷裡的東西放下,模稜兩可道:
“今晚再去找你。”
沈思永緋紅了芙蓉面,噌道:“不許胡說。”
蘇朝朝笑眯眯的瞧著兩人,笑道:“沈姐姐快開啟看看。”
沈思永拆開錦盒,裡面鋪著軟綿綿的長毛絨,毛絨裡臥著兩個憨態可掬的玉石小狗,一隻臥著,懶洋洋的曬太陽,微眯著眼兒,神態滿足。另一隻仰躺著,似乎等著主人來給它抓癢癢。雕工精巧,毛發纖細畢現。
蘇朝朝嘖嘖稱奇:“這寧小王成日不務正業,也是有些好處。不然怎麼能淘換到這種精巧物事?”
沈譽那樣的人,便做了一副玉骨,還擔心別人說他玩物喪志呢。
沈思永握著小狗把玩,也是十分喜歡,俄而沉吟出聲:“早?”
她又拿起另一個,這上面浮刻一個“月”字。
“早月?星河天懸,早月孤生?”沈思永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他幾時能有這樣的才情,那也不是不學無術寧小王了。”
說著笑著,突然急轉過手,將小狗牢牢捏在手心,又不露聲色的松開,放回了盒子裡。
接下來,她就沒再把玩過這對小狗了。臨分別時,突然道:“還記得之前你說,要給我做糖兔子。到如今被你哄著吃了不少別的小玩意兒,卻沒見過這糖兔子呢。”
蘇朝朝恰巧閑了幾日,有些手癢,便與她分別,自去城西挑一些幹果,給宋靈雨也做一些紅豆酥。
雅爾坐在車上,有一針沒一針的縫著襪子,一會兒突然嘆了口氣,找剪刀拆開,原來把襪子和軟墊都縫到了一起。
好容易拆開,她又開始犯困。蘇朝朝見這丫頭腦袋一點一點的,真是替她愁的慌。嘴皮子刻薄,手腳笨拙,又不會甜言蜜語的哄人,哪見過她這樣的貼身丫鬟?
馬車經過通易坊前的小巷時,人聲逐漸嘈雜,繼而鼎沸。道路兩旁貨物林立,或有三丈餘的大鋪面,或只有老嫗、老叟荷擔一二,立足叫賣。時已至年關,因此坊間管束並不十分嚴格,只要給上幾文錢,便能見縫插針的在小巷裡擺上半天,將家裡存的好貨換成銀錢,再買些所需的年貨。
時下大周百姓皆有餘糧,因此每年這個時候,無事的小夥子大姑娘,都喜歡出來走動走動。有時候閑逛了半日,只買回去一把核桃,卻能收獲好幾個媚眼。
這幾日雜亂的攤位越來越多。馬車是過不去了,蘇朝朝和雅爾下來穿行,耳朵裡盡是百姓討價還價之聲。這個說賣的太賤,要虧本,那個說已經買了這麼多,就送一把花生吧。好容易才成了交,買賣雙方都是喜氣洋洋,心滿意足。於是賣者再接著與下一個扯皮,置辦貨物的,再繼續看別的東西。
這種好地方,雅爾簡直挪不開步,走了沒幾步,就掏出兩個銅板,換了一把花生,慢慢剝著吃。
都說丫鬟肖主,吃這方面,雅爾還真是和蘇朝朝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