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風塵還未去,魚非池便明白他是一到鄴寧城就直接來了自己這裡,給他倒了杯熱茶暖暖身子,又問道:“太子應該在城門處接你,你怎麼沒去太子府?”
“你現在都叫他太子了嗎?”音彌生捧著熱茶,聲音不高不低,剛剛合適的溫柔。
魚非池臉色一滯,知道他在說什麼事,旋即笑道:“他本就是大隋太子,我不叫他太子叫什麼?”
“你過得還好嗎?”一路上,音彌生都只想著這一個問題,魚非池她過得還好嗎?
從他得知石鳳岐失憶之事起,他就一直在想,魚非池怎麼樣了,還熬得住嗎,去鄴寧城是為了他嗎,苦不苦,難不難,委屈嗎?
後來得了機會可以來鄴寧城,他一路未歇,快馬加鞭,得益於以前他走過很多地方,認識很多小路,可以大大縮短從南燕到大隋的路程,不捨晝夜地趕來,他只想問魚非池一句,你過得還好嗎?
魚非池像是想鄭重地回答他這個問題,認真地思索了一番,偏頭想了想,最後說:“蠻好的。”
音彌生眼中淌了一些憐惜心疼的神色,卻只笑道:“那就好。”
兩人說了些閑話,未提正事,音彌生講了許多他近來又看到的奇異風光,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潤如玉珠,不爭豔卻有自在圓潤的味道。
講起故事來也引人入勝,時常惹得魚非池大笑,連聲問著,真的嗎?那個地方在哪裡,路好走嗎?
他沒有很激動地問魚非池是不是也曾絕望過,沒有去探尋那時候的她在悲痛之下靠著什麼樣的堅持才能換來如今的風輕雲淡,他不作多問,他想,問多一次,是讓她再難過一次。
舊傷最好就放在那裡,一直等著時間把傷痕沖淡,慢慢總會好起來。
他整個人都淡如化於水中的墨,難以留下什麼痕跡,總是清清淡淡的,說話也是不會刻骨銘心,甚至,好像都沒有為她做過太多讓她感動的事。
以前石鳳岐太霸道了,所以魚非池的問題他都一手包辦,不管任何事都不許旁人插手,他把魚非池一個人獨佔,恨不得讓音彌生連見一面都見不著的那般不講理。就算那時候,音彌生想為魚非池做什麼,也做不了。
音彌生也不生氣,他那時想著,她能過得很好,便是好,何必非要去爭一爭搶一搶,讓她難受讓她內疚?
不打擾的安靜,於音彌生而言就是最好的喜歡她的方式。
但音彌生就在那裡,一直在,如紮根千年的老樹,從不曾真正地離開。
當她遇上風雨,遇上霜雪,他便出現,張開寬大的樹蔭,為她遮風擋雨,依舊無聲。
說到天幕將暗的時分,魚非池看看天色,笑道:“世子殿下你再不走,我可就要趕客了,秋日裡天暗得早,你晚上不好找路。”
“我想住在你這裡,你可留客?”音彌生輕笑道。
“不留。”魚非池搖頭,雖然笑著,但是話語很堅定,她知道音彌生為何而來,她是不會放任音彌生在自己這裡,感情泛濫,難以自控的。
縱始如今石鳳岐已經忘了自己,也不代表魚非池要急著給自己找另一個人去依靠,她還沒有虛弱到,需要從別人那裡汲取力量的程度。
尤其這個人是音彌生,就更不可以。
音彌生像是料到了魚非池會這樣說一般,也並未意外,只是站起身來,撐開了那把油紙傘,與她道別:“明日我要進宮見過隋帝,你也會在,對吧?”
“對的,如今我是大隋謀臣,你來大隋見陛下,我自當在一側。”魚非池說。
“那就好。”音彌生說罷之後,撐著雨傘入了雨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