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衷那扇柄敲了敲矮杌子邊道:“你今日實在稀奇,說與我聽聽,今日怎想起來非要與我去沈家?”
他今日路過照水院,雖確實有想要帶他去見見人的意思,但全然沒想到他竟會如此配合,倒是真讓陸衷吃了一驚。
陸焉生好似沒聽出來話裡揶揄的意思,淡漠道:“兄長是要我回去?”
陸衷被他一噎,見他神色肉眼可見的冷淡許多,想到他性格慣來敏感,怕他多想只搖了搖頭道:“沒有,你願意出來是好事,是為兄多想了。”
陸焉生聞聲便沒再說話,只是掀開了車簾,任由外頭夾雜著雪花的冷風吹拂進來,好似這樣能讓他更清醒幾分,陸衷未瞧見,他瞧著外頭的眼光帶著的期許。
鎮國公府門外,偶不時有幾輛馬車停下,下人們見貴客到忙上前將人往裡頭引,門口處站著的少女見來人,也只是欠身笑一笑,談不上多和善,卻是溫潤有禮,眸光時不時的往外頭瞧去,一眼便見她站在著風雪裡是在等什麼人。
來客都很是識相,只恭賀了兩句,便由著小廝引進屋去了。
管家擋在了風口道:“大姑娘,老奴在這裡迎著就是了,風大,您先進屋吧。”
沈織織又看了眼官道,視線不移搖頭道:“不了,我就在這等著盛小二,她身子不好,難得肯來,我要是不在這迎她,她該不高興了。”
說話間,長街上又出現了一輛馬車馳騁而來,沈織織探身去瞧,見馬車錦旗上是“陸”字在搖擺,有些失落的癟了癟嘴。
見馬車上下來兩道身影,一時間有些詫異,轉身對著管事道:“陸大哥怎帶著他來了?”
話裡的嫌棄幾乎要溢位來了。
管事極有眼力見,朝著沈織織微微搖頭小聲道:“大姑娘,來便是客。”
陸家近年是越發凋敝,前些年被削了兵權又被皇帝故意冷淡,財權已大不如前,本也當是落寞下去,可今年卻出了陸衷這樣的文才,平日裡不顯山不顯水的人,今年秋闈竟得了一甲解元,眾人這才驚覺,這位到底是得老首輔親教,怎可能叫人輕視,想也知道應當前些年是藏拙了,再看他的學識明年春闈殿試不出意外也當是三甲鼎的,本已久無人問津的陸家,今年才又收了不少請帖,今日鎮國公府的帖子便也遞上了。
要說也怨不得沈織織輕視陸家,實在是陸衷之父太過荒唐,祖上本也是前朝元老,有蔭蔽傍身的,奈何偏出了陸遠這樣的糊塗之人,聽信逆賊所言險些將聖上的信託的兵權交給了旁人,聖上震怒之下,便削了陸家的兵權又冷淡處之,陸遠從中樞重臣被貶做四品閑散官職,這心裡落差可想而知,索性便將心放在了宅院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他天生孤煞還是如何?原配亦是陸衷之母嫁過來不過四年便去了,見此原配故去當年便再續填房許氏,當年便得一子陸焉生,只是不過四年竟又病去,許氏不過三月竟又續了一房,只是這房竟不過兩年又故,亦沒留下一兒半女,這一連著三故,陸遠才徹底歇了心思。
這樣的人家,得聖上厭棄的人家,京中世家多是避之不及的,便是出了陸衷這樣的人才,旁人也只是看的上陸衷罷了,至於陸家其他人,實在是不值一提,陸焉生亦在嫌棄之列。
可便是再嫌棄,有些面子上的戲還是要做的,這道理沈織織自然是懂,眼裡頭雖是無奈,卻是笑著臉迎上,微微欠身:“陸大哥。”
陸衷謙和回了一禮,從袖下呈上了一禮道:“恭賀你的。”
沈織織笑著接過:“那謝過陸大哥了。”說著眸光對上了他身後的陸焉生。
陸衷朝後一步道:“他慣來不願出門,今日是我拉他來了,他還給你備了禮,焉生。”
陸焉生聞聲只是抬了抬眉頭,接過一旁寧去遞上來的禮奉上。
也算是禮節周全,沒什麼錯處可挑,沈織織只不鹹不淡的點了點頭,轉而便要將人往裡頭請。
“你在這等誰?”陸焉生冷不防冒出這一句話,似穿堂風過一般,在場人都僵在了原地。
陸衷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陸焉生,接過話茬道:“沈妹妹是在等盛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