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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說紛紜的很是吵鬧,汪隊長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繼續扯著嗓子喊道:“大夥停一停!先停一停!明兒個我就上鎮裡打聽去,具體是怎麼個情況,明早就能清楚了!
大夥安安分分地在這待一晚,這溫度凍不死,要回家去,指不定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了!
身為玉河村的大隊長,該交代的事我也向大家交代明白了,如若還有人不聽指揮,私自回家去的話,腿腳長在你們身上,我也是管不了的。
我不會拿扣工分威脅你們,畢竟這是你們自己的命,你們不惜命也沒人能替你們惜去。但我醜話說在前頭,這時候不聽我這個大隊長的話,到時候要是鬧出了人命,可千萬別來找我哭爹喊孃的了!
我汪福貴把話撂在這,要是今晚誰私自回家去,出了事玉河村大隊概不負責!”
此話一出,人群再度安靜了下來。
往年碰上自然災害,村裡有因此而受傷或者死亡的,亦或是上活期間受了工傷的人,都能得到隊裡的一筆撫卹金。
回去受傷是一回事,但要是沒有撫卹金,那事情可大了去了!
於是大夥紛紛表明了態度,汪隊長其實也是為他們著想,不過是將就一晚上罷了,窮鄉僻壤的地方,誰又不是皮糙肉厚的呢?
汪隊長逃得匆忙,路上碰上跑不動的阿婆,還得幫忙抬著,地震的幾分鐘裡,他幾乎把整月的精力都給耗上了,因此沒顧上拿喇叭,現下吼得口幹舌燥的,但好在勸住了群眾。
不過也有不信邪的,亦或是跟大隊長不對付,整日對著幹的人,在等了一個多小時,都不見再次地震後,就滿不在乎地回家去了。
汪隊長也沒去管他們,大多數人還是安分守己的就成,雖然大夥看著遠去的幾人,仍然忍不住露出豔羨的目光來。
不過這些人也就佔去了他們一點的注意力,沒一會兒禾堂又熱鬧了起來。
左右在這也睡不著,大家就圍在一起聊天吹皮,上到國家大事,下到哪家的媳婦跟人劈了腿,反正天南地北聊了個遍。
禾堂裡堆放著百來個草垛,連綿了百來座“峰”,像是縮小版的齊嶽村後山。
這些稻草是上個季度收割來的,稭稈上的水稻粒都被打幹淨了,曬幹後堆放在這充作豬牛羊的飼料,表面再鋪上一層塑膠薄膜,防止下雨被打濕了。
前陣子梅雨持續了幾個星期,怕內裡潮濕腐爛了,於是三天前白色塑膠便給收了起來,方便通風晾曬。
這是隊裡的財産,平日裡要是哪家想要拿些回去做床墊,也可以向隊裡申請,鄰裡鄉親的也不會有意見。畢竟能拿稭稈充床墊的也是貧苦人家,窮人何苦為難窮人?又不是精貴的東西,要了便也要了去。
小孩們尤為喜歡這些稻草堆,可以手腳並用地比賽誰先爬到頂上,或者玩“躲躲藏藏”時,連頭帶腳塞進去,亦或是拿幾根稭稈纏成麻繩的形狀,甩著打架玩……總之,單一的稻草堆能被他們玩出不少的花樣來。
只是,當下孩子們都跟在自家大人身邊,安靜如雞。他們從未見識過地震,又被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恐嚇給嚇住了,於是格外乖巧。
跛子尋了處還不錯的位置,靠著個石獅子,又拿了厚厚的一層稻草鋪成個簡單的“床”,坐上去雖然紮人,但好歹暖和。
石獅子有鎮宅辟邪之說,禾堂裡鎮的這個,就是為了庇佑六畜興旺,五穀豐登的。
石獅有近百年的歷史了,據說當時找了位大師,算得此處乃洞天福地,所謂“福地福人居,福人居福地”,於是不少人選擇此地安家,石獅子便也安在了此處。
盡管一百年後的今天,此處已無人再居住了,但玉河村八成的稻穀都在這晾曬,民以食為天,倒也算是福地不錯了。
夜半時分,招娣的雙手又開始發疼發癢了。
跛子把紗布拆開瞧了眼,才發現傷口又開始化膿水了。他撕下一截紗布小心地把膿水擦了去,才把剩餘的紗布重新給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