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蕭瑞雪十四歲這年最難忘的一日,凡事種種皆深深地印入了她的腦海,以至於她多年以後回想起來仍有些唏噓不已。
時光流逝的很快,匆匆又過去了兩個多月,金陵開始步入盛夏季節。
自從雞鳴寺歸來的那日之後,朱嫣對蕭瑞雪的管制越發嚴了,已基本不允許她踏出蕭家大門半步。蕭瑞雪除了每日完成朱嫣所佈置的任務外,唯一可消磨時光的事便是坐在後宅的涼亭中喂鯉魚。
“魚兒啊魚兒,我跟你們簡直是一模一樣,你們的天地是這小小的一片池塘,而我的天地便是蕭家小小的後宅。不知你們是否也曾想過回到江河湖海中去呢?”蕭瑞雪手中一邊給鯉魚拋食,一邊低聲自語。
此時,雲兒一陣小跑著過來,語氣略帶興奮地喊著:“小姐,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什麼,我爹從荊州回來了?”蕭瑞雪突然抬起了頭,語帶驚喜道。
雲兒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嗯!我看到老爺帶回來好多好多的東西,其中便有許多荊州特産小食!”
蕭瑞雪嫣然一笑:“走,我們這就去看看我爹!”
此時的蕭家後宅大廳中可謂歡笑晏晏,除了二郎蕭仲文與三郎蕭叔文尚在杭州讀書以外,蕭家的兩位夫人、大郎蕭伯文以及他的妻子林月仙,甚至蕭家各房的丫鬟都已聚齊,一起迎接這蕭家的男主人。
蕭徽今年已經四十有一,雖不複少年時的風流俊俏,但相貌依舊堂堂,他面容清瘦,膚色白皙,頜下留有一捋裁剪得體的長須,看上去十分的幹淨儒雅。他此刻臉上也是春風得意,除了見到自家人異常開心以外,他這一年多來輾轉蘇州、揚州、荊州等地,生意上是大有收獲,亦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
“欸,四娘呢?四娘怎麼沒來,她都不來迎接我這個爹爹的嗎?”蕭徽在人群中左顧右盼,發現少了一個人,不禁疑惑問道。
朱嫣笑道:“我剛讓雲兒去叫她了!”
話音未落,後廳的屏風後便響起一聲歡叫:“爹,我來了!”接著便有一個身穿藍白間色長裙的少女飛奔了出來,她的俏臉上掛著兩道淺淺的梨渦,一口皓齒更是如同月牙般動人。
只是,人群中的朱嫣朝那少女橫眉冷對了一眼,那少女便如同著了魔般立刻剎住飛奔之勢,停下身來將雙手端在小腹前,開始變得步伐婀娜起來,嘴角輕輕抿著微笑,一副模樣看上去既矜持又羞澀。她走到蕭徽面前,輕輕福了一禮,聲音嬌柔不已:“四娘見過爹爹!”
蕭徽呆若木雞:“我女兒這是怎麼了?”
顧夫人微笑道:“這就得問嫣兒妹妹了!”
蕭徽轉頭看向朱嫣:“嫣兒,是你把四娘調教成這般模樣的?”見朱嫣含笑點頭,他搖頭笑道:“我還是覺得以前的四娘要看著自然些!”
身前少女的眼中剛亮起驚喜,蕭徽又細細打量了下她的姿態,不禁又笑道:“其實還別說,四娘現在這樣子也不錯,很有女兒家的味道了!嗯,嫣兒做的很妙!”剎那間少女眼中的驚喜又變成了失望。
天漸漸地黑了,蕭家的丫鬟僕人們開始在後宅大廳中忙碌起來,為蕭家的主人們準備晚餐。蕭徽與自己的妻妾子女們聚在了後廳的大圓桌旁,在晚餐前的空檔時間裡,他聽取著長子蕭伯文向他彙報這一年來獨自打理金陵生意的成果。
蕭伯文今年已經二十四歲,曾經參加過兩次科舉,皆是名落孫山,已對自身才華不抱希望的他於三年前便接替了蕭徽肩上的一部分擔子,負責打理蕭家在金陵本地的生意。
經過三年的歷練,蕭伯文的舉止越發成熟:“爹,我們家在金陵所有米鋪的生意這一年來都挺不錯,各房掌櫃都挺用心任事,其中雖也出了一兩個私心經營、故造虧空的,但也都被我核賬時查出且給嚴厲辭退了!”
蕭徽點點頭:“對於那些靠吸我們蕭家血為生的蛀蟲,理應如此!大郎你可有拉他們去見官,讓官府給他們十幾大板,也好讓他們長長記性?”
蕭伯文道:“因為他們事發後已動用家財將虧空給補上了,而且我們以後也不可能再用他們,大家之間算是再無瓜葛,所以我沒有將他們的事公之於眾,更沒有報官!”
蕭徽的臉色微微有些不滿,顧夫人見況道:“夫君,大郎做的其實沒錯!那些掌櫃都是在金陵米行中混跡已久的老人,大郎用這種私下處置的方式算是為他們保留了顏面,他們離開我蕭家米鋪時也都面帶愧色。但如果我們將事情鬧大,他們便會因失去名聲而不能在金陵繼續立足,而他們又都各有人脈,也難保他們不會因此對我們蕭家懷恨在心而施以報複,所以我們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