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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張瞎子走陰差 (2)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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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家裡著火也回不去了,全豎起耳朵聽他的書,真有兜兒裡揣著火車票,沒聽他說完這段書,寧願把車耽誤了也不走,因此上得了個“淨街王”的名號。淨街王的脾氣非常古怪,不在乎掙錢多少,就願意在大街上說,聽書之人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房書的淨街王穩穩當當坐在路邊,油燈的白光映在臉上忽明忽暗,透出一絲詭異,心說甭問,這又是等我的,且看你如何作怪!他打定了主意,低下頭接著往前走,如同沒看見對方一樣,眼皮子也沒抬一下。

淨街王一看劉橫順不搭理他,站起身來沖他一拱手:“劉爺,您了辛苦,這麼著急幹什麼去?何不撂下燈籠歇歇腿兒,我伺候您一段解悶兒的,您信不信,我說的書和別人不一樣,三句話黏不住人,我這個王字倒著寫,嗨!那也還是個王,得了,我也不跟您逗悶子了,閑言少敘,咱這就開書……”說話拿起醒木要摔。

劉橫順站定了身形,斜眼看了看淨街王:“趁早別跟我這兒狗喝涼水——淨耍舌頭,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心裡清楚、我肚子裡明白,你不就是想滅掉我手上的燈籠嗎?想動手就亮家夥,看是你死還是我亡。”

淨街王笑著一擺手:“劉爺,您別把我當成十三刀那種大老粗啊,那您可是罵我,他那是什麼買賣?我這是什麼買賣?我們說書的,一張嘴說盡古往今來、兩排牙道出人情冷暖,金戈鐵馬、王侯將相、才子佳人、世態炎涼,全裝在咱肚子裡,醒木落案驚風雨,紙扇輕搖泣鬼神,說什麼有什麼,江湖上提起來這叫‘先生’,我能跟您動手嗎?咱不來武的來文的,您看如何?”

劉橫順根本沒把“淨街王”放在眼中,一個走江湖說書的,放著正路不走,入了魔古道興妖作亂,還有臉自稱先生?來他媽什麼文的,文的怎麼來?你給我出一上聯“山羊上山”,我給你對一個“水牛下水”,到時候你說你還能加字兒,我也得告訴你我能添字兒,你出“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我對“水牛下水水沒水牛腰”,你再出一個“北雁南飛雙翅東西分上下”,我再對一個“前車後轍兩輪左右走高低”,我還得賣派“高低既是上下”,你也得顯擺“上下就是高低”,誰有閑心跟你扯皮?

淨街王不急不惱,伸手又挽了挽白袖面兒,說道:“您忙的是什麼呢?家裡著火了還是孩子掉井裡了?就差這麼會兒工夫?我說來文的,可不是想難為您,知道您沒念過幾天書,說深了您也不懂,咱這麼著,您容我給您說一段書,還別不告訴您,這段書是我看家的絕活兒,出道多年一直沒捨得說,天津衛說書的不少,高的桌子、矮的板凳,說的講的談的論的,卻沒二一個人會說這段《陰陽寶扇》!”

劉橫順只相盡快返回火神廟警察所,不耐煩聽個說書的胡扯,有心直接上去滅了他的燭火,可是聽得書名也是一怔,暗想:“官府多次剿滅魔古道,卻一次次死灰複燃,世人以訛傳訛,皆說拘魂鈴、陰陽扇、紙棺材、無字天書皆是世間邪寶,害人不淺,至於究竟怎麼個來頭,又如何用其興妖作亂,從來無人知曉,淨街王也入了魔古道,會說這段書並不奇怪,但有一節,他不可能對我說實話,我也不會信他的話,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淨街王瞧出劉橫順的臉上布滿了殺機,忙說:“劉爺,九河下梢誰沒聽過您飛毛腿劉橫順的名號?您是鎮守三岔河口的火神爺下界,打死我這個說書的,如同捏死個臭蟲、踩死只螻蟻。我別的本事也沒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更無縛雞之力,就會耍嘴皮子說書,您渾身是膽,又這麼大的能耐,總不至於不敢聽我這段書吧?”

劉橫順的脾氣不同常人,從來不拍別人馬屁,拉不下那個臉,也真沒幾個人能入他的法眼,不過他愛聽別人拍他馬屁,只要是一捧他,他就覺得言之有理。淨街王這幾句連吹帶捧,可真說到了點子上,句句都往他心縫裡鑽。劉橫順一想也對,一個說書的江湖人能奈我何?都說三年胳膊十年腿,二十年練不好一張嘴,我卻看不透,單憑你空口白牙還能說出牛黃狗寶來不成?

淨街王見劉橫順中計了,又說:“得嘞,您能在我這兒站站腳,就算賞下臉了,我承您的情、念您的好,您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但有一節,哪有提著燈籠聽書的,等會兒我這一開書,您聽到精彩之處還不得給我拍個巴掌、喝個彩嗎?您也知道,我說書的也有癮,您叫一聲好兒,我把這一腔子血潑出去也不心疼,不如先把燈籠放下,咱當中就隔一張小桌子,憑您的本事,還怕我搶走了不成?”

劉橫順從來目中無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將燈籠放到桌上,心想:“紙燈籠有罩子,不怕你一口吹滅了,如若有別的舉動,你一個說書的可快不過我,反正你的那盞燈也擺在桌上,我一口大氣也能把它吹滅了。”

淨街王低頭看了看桌上的燈籠,嘿嘿一笑說道:“您把心放在肚子裡,踏踏實實待住了,聽我伺候您這一段《陰陽寶扇》!”說罷一摔醒子,這就開了書:

常言道“人有人運、天有天運”。人運有興有衰,天運亦複如是。天人相應,亙古不改。天運興聖人出世,有聖人應運而生,天下大治;天運衰妖魔亂世,所謂人亂則妖興,當有妖人應魔運而生,日月皆暗。

說完引子,咱們言歸正傳,要聽書您往西邊瞧,八百裡秦川塵土飛揚,漢水南入嘉陵道處,有一座代王山,山高萬仞,直插雲霄,山環水抱,當出異寶。想當年魔古道祖師爺在此開山取寶,得了拘魂鈴、陰陽扇、紙棺材、無字天書四件法寶。

閑言少敘,書歸正傳,別的法寶不提,單說那把陰陽扇,此乃先天靈寶,可以扇出十道陰風!

說到此處,淨街王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柄摺扇,一尺二的挑燈方扇子骨,排口足夠寸半,木柄黑中透紅,下趁骨頭墜兒,雕成一個鬼頭,透出一股子邪氣,絕非袖中雅物。劉橫順早有防備,倒看看對方有什麼手段,但見淨街王“唰啦”一下抖開了摺扇。

按規矩說書的扇子可不是扇涼風的,拿起來就得有用,橫握是刀、豎握是筆,兩隻手攥住了,右把在後、左把在前伸出二指就是花槍,開啟來託在手裡便是書信。淨街王坐在凳子上拉了一個山膀,將摺扇握在半空,嘴裡沒停,念出一段書贊“一扇晴日起狂風,二扇飛石似山崩,三扇天昏地也暗,四扇不辯南北東,五扇倒拔千年柳,六扇摧折萬年松”,念一句揮一下扇子,劉橫順就身不由己退開一步,桌子上燈籠中的火頭兒也往下縮一截。他想沖上前滅了淨街王的油燈,卻被狂風擋住了,抬不起腿、邁不開步,只聽淨街王不緊不慢往下念道:“七扇江河波浪滾,八扇玉女撞金童,九扇颳倒淩霄殿……”劉橫順又連退了三步,燈籠中的火頭兒也快滅了。淨街王忽然不念了,露出一臉獰笑:“劉爺,咱這最後一句就不給您留釦子了!”說罷抬手張口,這就要扇。劉橫順只覺兩條腿如同長在地上一般,想抬也抬不起來,縱有一身本領,也往前走不了一步,雙方相距九步,伸手夠不到、抬腿碰不著,吹氣也吹不了那麼遠,眼看淨街王的扇子已經揮起來,心說完了,上了這廝的當,束手待斃之際,突然靈光一閃,想起那條從不離身的金瓜流星了,平時纏在腰裡,用時伸手就有,當即一抖手打出去,大喝了一聲:“滅!”真如同電火行空,慢說一個說書的先生,換了誰也擋不住,但見金光一閃,金瓜正中油燈。淨街王正待念出“十扇扇翻水晶宮”,這一個“十”字尚未出口,桌上的油燈已滅,當時怪叫了一聲,就此不見蹤跡。

4.

劉橫順接連收拾了剃頭的十三刀、說書的淨街王,提燈上了陰陽路往回走,沒走出多遠,又遇上一個擺攤兒賣東西的,三十來歲,相貌出奇,打扮也不同尋常,黑黢黢一身糙肉,豎著不高,橫裡挺寬,油汪汪一張大圓臉,看著就讓人膩味,腦袋上紮了兩個抓髻,一邊系一根紅頭繩,鋪在面前草蓆上擺了些亂七八糟的破東爛西,無非居家過日子應手之物,什麼都有就是沒一件值錢的,角落裡擺了一支素蠟,燭光也是白的。劉橫順一瞧也認識,這位不是旁人——喝破爛兒的花狗熊,長得又蠢又笨,人卻不傻,心眼兒還挺多。過去喝破爛兒的也分三六九等,有的本錢大,有的本錢小,打鼓兒的也可以歸入這一行,尋常的東西可不收,只收什麼紫檀的桌子、花梨的椅子、翡翠的擺件、珠寶玉器、名人字畫,本兒大利兒也大,說是喝破爛兒,可沒一樣東西是破爛兒,真要是破椅子爛板凳,看他也不看一眼;還有一路常年在鄉下轉悠,老鄉開荒種地的時候保不齊刨出來個壇壇罐罐,這路人的眼高,可以從中分辨出值錢的古董,給幾個小錢收回去,一轉手就發大財,這路買賣叫“鏟地皮的”;花狗熊就是收破爛兒的,不挑不揀沒有不收的東西,平時背個籮筐挨家挨戶收破爛兒,回去修補修補,拾掇好了擺出來賣。幹這個行當的人從來不少,花狗熊卻獨佔鰲頭,什麼破爛兒都能讓他吹得天花亂墜。開了線飛了花的白綾布,他敢說是當年勒死和珅的那條,沒這條白綾子,大清國一百多年前就沒了;變了形的舊柺杖,是神力王的九曲棍,先打李自成、後滅張獻忠,踏平了關內關外、攪翻了長江黃河。這麼說吧,英法聯軍沒從圓明園搶走的東西,全落在他的地攤兒上了。就靠著這一套連蒙帶唬,說大話、貪小錢,竟在天津衛也混出了一個名號。假的說成真的、真的說成絕的,你要是不信,他敢捶胸頓足賭咒起誓,這件東西如若不真,就讓他“拋身在外,死時不得還家”。買東西的人一聽,花狗熊起誓起得都要客死他鄉了,為了這麼三瓜倆棗兒的東西犯不上發這麼重的誓,信不信的也買了。怎知花狗熊說話帶幾分外地口音,他的正字是“拋山在外,巳時不得還家”,江湖上的黑話將出恭說成“拋山”,那可不得在外邊,“巳時”擱現在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他是不得還家,正在做生意騙人錢呢,這小子看著傻,卻是面傻心邪,十足的奸猾透頂。

劉橫順是警察所的巡官,又在緝拿隊當差,地面兒熟,人頭兒也熟,當然認得吆喝破爛兒的花狗熊,更知道此人並非善類。花狗熊蹲在破草蓆子後邊卻似沒看見劉橫順,手持一卷古書吆喝道:“慈禧太後的尿盆兒、宣統皇爺的奶嘴兒、婉容娘娘的紅肚兜兒、李蓮英的子孫棍兒!外帶無字天書一本兒,天底下無人敢瞧、無人敢看,別說是飛毛腿兒,鑽天猴兒來了也白搭!”

劉橫順沒心思搭理這個蠢貨,本想上去一腳踩滅了他的蠟燭,可是一聽之下無名火起,這不是成心勾鹵兒甩閑話嗎?九河下梢誰不知道,一說飛毛腿沒有別人,就是他劉橫順,可恨花狗熊還往小了叫,什麼叫“飛毛腿兒”?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他這麼說話?劉橫順把眼一瞪,喝道:“花狗熊,你不老老實實賣你的破爛兒,卻來蹚這渾水,真是活膩了找死!”

花狗熊聽得有人說話,抬起頭來看了看劉橫順,故作吃驚:“哎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劉頭兒嗎?您吃了嗎?”

劉橫順說:“甭來這套,我問你,你這個夜壺嘴剛才怎麼吆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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