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上首主位坐下,掃視一圈:“老身的身份,想來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諸位雖然都是大家小姐,可既做了老身的學生,若不能認真對待,別怪老身不客氣,要罰各位姑娘們了。”
饒是五姑娘這種驕縱慣了的,也不敢作妖表示不從。
這個李嬤嬤本是在西京的,是二太太搭上了關系,將人請來,可是費了一番人情功夫,還使了銀子。
各房都特意交代,決不許忤逆作妖。
所以李嬤嬤說完這番話,大家都很乖順,李嬤嬤也算滿意,侯府的老太太也發了帖子請了她,然而西京世家多入牛毛,裴家在洛京呼風喚雨,是地頭蛇一樣的存在。
可李嬤嬤還真沒有把裴家老太太放在眼裡,要不是曾經的學生,裴府的二太太鄭氏曾是她的學生,她也不會給這個面子。
“諸位都是大家姑娘,出身高門,女紅女德這些老身就不教了,今日第一課乃是插花。”
她拍了拍手,外頭候著的丫鬟們魚貫而入,捧著手中的材料進來。
侯府準備的各式樣的鮮切花葉,插花所用的瓶、盤、筒等器具,都齊全的很,一應俱全。
而這學堂裡,侯府的小姐和外家的小姐們,足足有二十多人,每人一套器具,實在是大手筆。
“插花講究草木和諧,不重顏色,不重形式,只重意趣,相信各位姑娘們,自小在家中也都學過,老身要先考校一番,就請各位姑娘用手頭的東西,隨意做出一幅來,主題不限。”
這些世家小姐們自然在家中學習過插花,可沈妙貞卻並沒有。
裴境雖叫她讀書認字,教她彈箜篌學工筆畫,卻並沒有手把手的教過插花。
不過裴境的藏書很多,她曾經熟讀過《花九錫》和《瓶花譜》,仍然記得,裡頭有記載‘凡插貯花,先須擇瓶:春冬用銅,秋夏用磁,大都瓶寧瘦毋過壯,寧小毋過大。’
她是頭一回插花,但為了求穩,並未選盤或碗,選了最常見的梅瓶,在花料中細細的選了一束梔子,用剪刀剪去雜餘的枝葉,只留下頂上兩只開放的花朵和下頭一隻花苞,以及幾只綠葉。
枝條修剪成曲折的之字形,之字下面的紙條上有兩篇綠葉,上面的之字則是兩篇綠葉夾雜的花苞,頂上乃是兩只潔白花朵。
非是完全對稱,卻有種奇異的美感在其中。
做完這些,她拿起筆,在旁邊的紙張上寫上了名號,黏在瓶底。
這個名號並不是女子們真實的名字,而是自取個號,以代本人,這是極風雅的事,也是洛京貴女們插花常做的收尾,好方便區分作品是誰的。
沈妙貞雖不是貴女,卻也得入鄉隨俗。
“咦?”
沈妙貞嚇了一個激靈,抬頭一看,李嬤嬤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旁邊,直接撚起她寫著名號的字條。
細細看了她的字,李嬤嬤皺緊了眉頭,低聲道:“這一手簪花小楷……”
簪花小楷是適合閨閣女郎所用的字型,但字如人一般,哪怕一群人學一樣的字型,寫出來也是各具風格,不可能完全一樣。
她這一手簪花小楷,筆力猶弱一些,說不上形神雙俱,有形而無魂,一看便是照著別人臨摹的字帖學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