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認真想了一回兒,說道:“大概是七月初的時候,天寶戲班在小店住過,據說他們去雁北……還給鎮北王府唱過戲呢。果然一個個好齊整的模樣。”
關潛恨不得抓著小二,把他肚子裡所有知道的都搖出來,卻還得故作淡定:“哦?你認得他們?可知道他們現在去了哪裡?”
小二道:“小人伺候的時候,聽他們閑談,說是要先回姑蘇一趟。”
關潛吃了定心丸,正忖度要繼續問點什麼,小二撓頭笑道:“說來有趣的很,本來他們能夠多留一陣子的,畢竟有個女客人要生孩子了。”
關潛正端著茶自忖,猛然聽了最後一句,手一晃,滾燙的茶水灑出來。慌得小二忙來給他擦拭,又問要不要那燙傷藥。
關潛抓著他的手:“別忙,我沒有事。”他定了定神,“你方才說什麼生孩子,這生孩子的女客人,是戲班裡的人嗎?”
小二見他和顏悅色並無惱意,才笑說道:“聽說那位女客不是戲班裡的人,是隻跟他們同行而已,還有個好清俊的公子陪著她,所以最後那戲班才自己先走,留他們兩人在這兒……”關潛本想尋點線索,沒想到這許多話劈頭蓋臉而來,幾乎不知先問哪個:“什麼公子?”
“小人多嘴打聽過那戲班裡的人,聽說那女客的丈夫去了江南做生意,她是要去尋夫的。這公子是她的同鄉,實在是極有情有義的,一路護送。那些唱戲的背地裡還說這是趙太祖千裡送京娘呢!”
關潛心頭疑雲密佈,笑道:“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那你可知人家的名姓?”
“這就不知道了。”
關潛頓了頓:“那女客是什麼模樣?孩子……生得可順利?”
小二雖然覺著他問的過於詳細,可見他又不討厭,又大方,便說:“小人當然不敢盯著人家瞧,只略看了兩眼,生得實在是美人一樣……好看的了不得!您放心,他們母子平安著呢,就是聽說那小娃兒沒足月就生了,瘦弱的像是隻貓崽。後來那公子似乎嫌客棧裡人多,所以去外頭租了房子讓那女客坐月子……”
“他們還在本地?”關潛毛發倒豎。
小二笑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憑小人猜測,他們既然不是本地人,養好了身子自然就走了,這會兒眼見年下,多半是回家裡團圓去了。”
關潛心裡已經認定這女子多半就是西閑,可那陪著她的什麼清俊公子又是哪裡來的?她的同鄉?世上哪裡有這樣巧的事。
既然已經問不出別的,關潛無心吃茶,也無心逗留,也生恐趙武跟齊亮兩人回來後也問出端倪來,所以忙回到屋內收拾了行李,只等兩人回來後即刻又啟程趕路。
關潛心中一則擔憂,一則寬慰。
他的懷疑成真,西閑竟跟戲班的人在一起,可這戲班的人知道的也太多了,要是追上去,他們盡數供認,趙宗冕的這兩個心腹也不是傻的,一定能夠聽出蹊蹺。
幸而西閑跟戲班的人又分開走了,就算找到戲班,也未必就立刻能找到西閑。
等關潛到了姑蘇後,才得知天寶戲班居然又給金陵的豪門請了去唱堂會,要年後才回來,畢竟他們才去了雁北,剛返回蘇州,不管是本地還是外面,自然是爭相延請,簡直應接不暇。
且又因知道他們在雁北的時候不僅在知州陸府唱過,而且還在鎮北王府待過一陣子,偏偏王府那時候是那樣一個異事疊出的時候……如此一來自然更加炙手可熱了。
過了子時,外間的爆竹聲零零星星。
西閑俯身行禮的功夫,那邊文安王趙宗栩緩步走向她身旁,單手在她的手肘上虛虛一抬:“何必多禮。”
前一刻還滿堂歡喜,這會兒遽然生變,不速之客陡然降臨。
西閑卻只是淡淡地垂著眼皮,看不出有什麼驚懼惱怒的神情。
雖然跟她相處有一段時日了,尹西園看她如此反應,心中仍不禁為之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