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長講,六十年前的初秋,正是遠徵軍收複騰沖城最後的日子,由於城中遍燃戰火,要想找一家相館沖洗照片就得跑上三公裡的路,那地方是整個騰沖唯一的一家仍在營業的有暗房可以沖洗照片的相館。
而這一組照片其中的某幾張,就是相館的後人在很多年之前拿出來給老人看的,相館的後人說,當年沖洗照片的人是一位看似新聞官的遠徵軍來到店裡,沖印了一大堆膠卷,身兼攝影師和暗房師傅的店主人親自出馬,連夜趕工,因為照片內容很特別很稀有,他就暗中多印了一套,自己悄悄地收藏了起來。
館長說他看到的是其中一組照片,照片內容記錄了一場葬禮,至於是什麼人的葬禮卻無從得知,但後來那些照片的下落就更加不得而知了,因為這之間經歷了“文革”,想一想,那次看到照片的時候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哪一年,之所以這麼多年還有印象,很大程度是因為那是一組葬禮照片,所以才會令館長記憶深刻罷了。
館長還說,還記得當年看到那一組照片的感覺,讓他明白,在抗日戰爭過程中,以身殉職在滇西這片土地上的不只是中國遠徵軍,還有不少外國的友軍也背井離鄉葬身於此。
後來學者回到自己的工作單位,他發表了一些關於這次滇西之行的相關報道和論文,還把那一張偶然獲得的葬禮照片翻拍了刊登在了雜志上,雜志是研究戰爭事實的專業刊物,在業內是很有影響的刊物。
然而巧合的是,正是刊登在雜志上的這張老照片,卻引發了一位外國老婦人找尋親人的離奇之旅。
雜志發行後的半年,居住在國外的一位女士給雜志社寄來一封信件,信件上說,這封信是她的祖母要求自己的孫女寫的,孫女說,她的祖母雖然高齡,但始終都在關注滇西戰場的史實挖掘,也從中國訂閱了不少相關雜志,然後透過朋友郵寄到國外去,雖然祖母即便戴上老花鏡也已經看不清雜志上的文字了,可就在她住進醫院的頭一天晚上,她奇跡般地居然看清了那一張模糊的葬禮照片。
祖母用放大鏡看了很久,然後她老淚縱橫,淚水順著臉上的褶子不知流到哪裡去了,然後,她抱著雜志昏倒了,好在被及時送進了醫院,祖母沒有就這麼離開人世,而是硬挺著蘇醒了過來,她拉著孫女的手,指著雜志上的照片用微弱的聲音對孫女說:“終於……終於……終於被我……找到了……”
人的生命是很玄妙的,祖母並沒有因為那次意外昏倒而離世,而是堅強地活著,祖母說她不能死,她要等待她的丈夫回家,她要和她的丈夫一起葬在家鄉那一處開滿杜鵑花的山坡上,她說,這是她丈夫跟她新婚之夜共同許下的心願,所以她還不能死去,因為丈夫沒有在她身邊,她要等待丈夫回家。
祖母的丈夫是一位軍人,二十歲的時候背井離鄉隨部隊來到了遙遠的中國雲南幫助中國軍隊抗擊日本的侵略,與這位年輕軍人一起來中國的還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陸軍部隊,部隊的代號是“猛虎”,擔負著的使命是,戰術指導、兵器使用和維修地空聯絡,從而協助中國軍隊抵抗侵略。
祖母拿出了一封六十年前的信件,說這封信是當年丈夫犧牲時,部隊寄給她的慰問信,這封信可以佐證一些什麼,而這封信件也被複制後一同寄到了雜志社,祖母表示,當天一看到那一幅葬禮照片時,她就知道棺材裡面睡著的人是他的丈夫,一定是她的丈夫,新婚不久就離開她,為了理想和正義遠赴他鄉的她一生最鐘愛的那個男人。
看了這封信之後,人是會心酸的,雜志社的總編很感動,甚至落下淚來,不僅是對那些曾經幫助過我們的外國軍人的感激,還有對那位年輕輕失去丈夫卻從未改嫁的重情的女人的感動。
如果真的可以根據那張照片找到那名軍人的遺體,讓風燭殘年的妻子能夠看到丈夫的屍體回國回家,也許這樣的結果可以告慰她孤獨的大半生。
但是,滇西戰場遼闊廣袤,根據一幅照片去茫茫的大山中找尋下葬的一口棺木又談何容易。
以下是一封六十年前的信件,那是某某上校於1944年5月寫給死難者妻子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