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禮隔著車窗簾子指指醫院大門口方向,面露無奈,“你聽。”
方才忙著逗媳婦兒子,蕭和平壓根就沒去留意醫院門口的喧鬧,這會兒被媳婦這麼一提醒,才仔細辮出其中那陣刺耳的歌聲:手裡呀捧著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
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沒勇氣下去喊人。
“我來趕車吧。”
“親家爺爺呢?”王秀英看也沒看陳招娣一眼,兀自坐上車駕,連簾子都沒掀,就怕裡面的母子倆吹到風。
“爺爺還有事,咱先回吧。”
宋恩禮這麼說,王秀英自然不疑有他,只是馬車經過醫院大門口時,她分明看到穿著一身破衣爛衫的壯老頭正站在人群中一把鼻涕一把淚,比剛才的陳招娣好不到哪兒去。
“我命苦啊!我爹在他九歲的時候就死了,留下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可憐我三歲就去地主家做了短工,從早幹到晚,二十六個小時從來沒歇過,飽受剝削壓迫,一天才得倆玉米粒兒,還得拿回去跟家裡人分著吃,吃不飽穿不暖,你們瞧瞧,我才三十出頭啊,就老成了這樣……”
“這,這不是親家爺爺嘛……”王秀英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這麼扯犢子的話可真是聞著傷心,聽者流淚。
宋恩禮在馬車裡聽著都快哭出來。
她上輩子是做錯了啥,老天爺才會砸給她這麼個爺爺!
偏偏居然還真有人的情緒被煽動,一個兩個在外面齊聲高喊,“打倒黑五類!勞動人民萬歲!”
“走,蕭和平你把馬車趕快點,不用管他。”
約莫一個鐘頭後,宋爺爺帶著一包袱戰利品神清氣爽的乘坐順路的馬車回家,包袱是拿他的衣裳臨時充當的,身上就套了件破得兜不住肉的舊背心,進門把東西嘩啦把東西往炕桌上一倒。
一顆小青菜、倆嬰兒拳頭大的土豆、半截黃瓜幾片白菜葉子、幾塊糖球、攏一攏大約一把的玉米粒和一隻糠菜團子,零碎間居然還夾雜著幾枚堅強的一分兩分硬幣!
“您到底想幹啥?從窮人手上騙東西,不管咋樣這都是別人的愛心吧,您好意思嗎?”看著自家爺爺這副不務正業的樣子,宋恩禮就來氣。
要不是羅家父母和陳小寧還在這兒,她一早就把人送回去了。
“啥叫騙。”宋爺爺得意的朝她搖搖手指,把那些個東西全攬回包袱裡,“這叫行為藝術,懂嗎?”
隔壁大隊小二毛答應幫他弄杆土銃,當然不是白給,找蕭和平要半天只翻了兩只空兜給他看,沒辦法,只能空手套白狼了。
美滋滋的抱著一堆東西出去,還跟扒在院門口小心翼翼往裡張望的陳招娣打了個招呼,只可惜陳招娣壓根沒搭理他,一雙放著異光的眼睛四下搜尋蕭和平的蹤影,王秀英權當她不存在,該殺雞殺雞,該淘米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