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目看著她,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往下說。
沈采采接著道:“你剛剛只看一眼,就沒再看.....是因為沒興趣還是沒必要看?”
皇帝抬了抬眉梢,這才徐徐然的開口替她解惑:“雖然只看了一眼,不過這題目朕早就看過了,倒也不至於再看第二遍。”
沈采采徹底的明白過來了:“你的意思是:這是今年會試的題目?”會試前三題最為要緊,不僅皆出自四書,還需要皇帝點頭,禮部才好登記入案。也難怪皇帝接過紙條後只看一眼就遞給沈采采了——他自然知道這題目是禮部擬好的會試考題。
皇帝見沈采采終於會過意來,這便抬手把寫滿了蠅頭小字的紙條遞給了邊上垂首候著的侍衛:“把這個送去劉卿府上,讓他好好看看,好好想想......”他頓了頓,神色威嚴,語聲卻甚是平淡,“這是他禮部的事,他這做禮部尚書的,總也得給朕一個說法。”
侍衛的頭不由垂得更低了,沉聲道:“屬下遵旨。”
禮部尚書劉尚德今日正好休沐。
過兩日便要會試了,他倒是難得偷閑,把自己兩個兒子都捉到自己跟前,仔細的指導起兒子的文章來:“大哥兒你這文章的火候倒也不差,縣試倒也過得去。只是到底是京城,人才輩出,若要得個好名次,還得再加把勁......”說著,拎起次子那狗屎不通的文章,怒喝道,“你這寫的什麼東西?!這狗爬的字,真能丟死個人了!”
劉家二郎正是年幼活潑的時候,小聲嘀咕道:“我還小,手都還沒長好呢,怎麼可能寫得好字.....”
劉尚德氣得要揍兒子,劉夫人連忙上前來,攔了攔,小聲與他說:“老爺莫氣,二哥兒這事以後再教訓他也是好的。就是現下前頭有貴客來了,妾身已令人請去廳上了,老爺還是先去看看罷........”
劉尚德聽說是“貴客”,臉色卻是端正了起來:“是哪家的?”他是禮部尚書,內閣次輔,能在他家這兒稱得上貴客的怕也沒有幾家了。
劉夫人摟著心愛的小兒子,柳眉彎了彎,壓低聲音應道:“瞧那信物,到似宮裡出來的。”
劉尚德心下已有幾分計較,這會兒卻也顧不得教訓兒子,抬手稍微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抬步去了廳上。
廳上坐著的正是皇帝派來給劉尚德送紙條傳話的侍衛,那侍衛見了劉尚德先是抱拳一禮,然後才正色道:“今日陛下與娘娘出宮遊樂,暗衛正好撞上兩個形跡可疑之徒,從人身上搜了些東西來。陛下令屬下將這些東西交與劉大人,特意交代了——”
侍衛語聲一頓,聲調冷肅,一字一句的道:“讓您好好看看,好好想想......這是禮部的事,您這禮部尚書總也得給陛下一個說法。”
劉尚德聽得這話音已覺得有些不對,再伸手去接那紙片。
他仔細的看了幾眼,縱是早便見過許多風雲,現下依舊是渾身發冷,汗濕布袍:這,這是會試的考題!
這會試試題,乃是由禮部侍郎擬定,他這個禮部尚書過目,經由皇帝點頭,這才真正確定下來的。還沒開考前,考題是由禮部審核之後密封下發的,連主考官怕也不知道題目。
現下出了洩題之事,這黑鍋自然不是皇帝的,只能是他禮部的,是他禮部尚書劉尚德的!
劉尚德到底也是老江湖,一陣的心驚過後,很快又冷靜下來,重又細細思忖起目下的情況來:皇帝既然會派人把這東西給他,那就是不打算鬧大,所以現下要緊的是趕緊查出是哪裡洩題給陛下一個交代,然後加緊換了考題,把事情先掩過去。
也幸好現在距離會試還有兩天,正所謂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劉尚德想通了事情,這便立刻正色表示道:“煩請稟告陛下:此事事關重要,老臣必當徹查到底,定會與陛下一個說法。”
說著,劉尚德又喚了管家上前,暗地裡使人給這傳話的侍衛封了個紅包,笑著道:“一路辛苦,全當是茶水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