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就連宴夏自己都難以接受,也至今沒能夠弄清楚緣由,她更不能告知蘇傾,對方與此事毫不相幹,她自然不願將其捲入其中。
片刻的猶豫之後,宴夏輕輕搖了搖頭。
蘇傾十分的體諒,也一如宴夏印象中的那般溫柔,眼見宴夏不肯多說,蘇傾也沒有要繼續詢問下去的意思,只照顧著宴夏沒有再多發問,只是兩人又坐了許久,待見宴夏心神不寧不時往屋外看去,似乎在盼著什麼,蘇傾這才又道:“你是怕你的家人擔心你嗎?還不知道宴夏姑娘你的家在何處,若是擔心,我可以送姑娘回去。”
宴夏心中的確擔憂不已,她不知道如今小爹與那人戰鬥結果究竟如何,也不知道大爹爹他們發覺她與小爹久久未歸會有多麼擔心,她只盼著能夠立即離開這裡,去幫小爹的忙,去看看大爹爹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但她卻也沒有與小爹分開之前他所說的話。
她要在這裡等他,她不能夠回到家裡,更不能讓大爹爹知道現在發生的事。
“我不能回去。”想到這裡,宴夏神情複雜地看向蘇傾,蒼白著臉喃喃道:“若是可以……我能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嗎?”
宴夏說完這話,沒有敢看蘇傾的神色,她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在這裡,說出這樣的話來顯得十分唐突,這樣的要求自然也是唐突,所以她有些忐忑地等待著蘇傾的回應。她雖然沒有去接觸蘇傾的視線,卻也能夠感覺到蘇傾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樣折磨人的沉默很快過去,宴夏還來不及忐忑太久,蘇傾聲音便含著笑意的應道:“當然可以。”
宴夏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來,待迎上蘇傾的笑容時,終於又紅了臉,喃喃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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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夏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單獨與蘇傾長時間獨處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蘇傾將她留在這裡,似乎看她神色有異,便沉默的相伴著,有時候會問她是否換一杯茶,是否要看書,話卻都不多,只是體貼的照顧著宴夏的心情。
若在平時,發生這樣的事情,能夠與蘇傾這般相處,必然是她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然而如今剛發生過白發與小爹一戰的事情,想到小爹不知如何,大爹爹他們又狀況未明,她心中擔憂,竟也沒有空再去多想別的。
應是看著宴夏神情緊張,蘇傾也不便打擾,便將這處房間留給了宴夏,自己則去到了院中。
待宴夏恍惚間回過神來,她才聽到一陣熟悉的琴音自院中傳來,她起身來到窗邊,透過窗戶往院中望去,這才見到蘇傾不知何時已經在院中樹下坐下,一架簡單古樸的長琴擺在身前,他低頭撥弦的動作是她最熟悉的,那曲聲透過落葉與陽光傳入屋中,靜謐而安寧,綿延著像一場夢的蘇醒。
自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宴夏就很喜歡蘇傾的曲聲,大爹爹曾說透過畫能夠看懂一個人,她不知道透過自己的畫,大爹爹究竟看出了些什麼,但她卻也知道,或許透過曲聲,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她並不通曉琴藝,但每次聽見蘇傾的曲聲,似乎總能夠看到狂風驟雨過後一處翠色的山谷,幽靜而清雅,遺世獨立卻使人不可忘卻。
琴聲莫名讓宴夏心中安定下來,她不知不覺來到房門處,靜聽著琴聲流淌,待陽光的角度已經有所改變,她才恍惚間察覺到時間的過去。
琴聲終停,蘇傾自樹下抬眸看來,眸色澄澈若朝陽。
宴夏緩步來到樹下,頷首輕聲道:“多謝蘇公子,我好多了。”
蘇傾沒有承認自己彈琴是為了替宴夏平複心情這種事情,他看了看身前的空位,宴夏也明白了過來,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
外面的急風與打鬥絲毫沒有打亂這院落的平靜,然而周遭雖然平靜,卻並不代表風浪全不存在。宴夏心思始終落在外面的風雨之間,她低頭看著蘇傾身前那架剛才發出了美妙琴音的古琴,喃喃著問道:“蘇傾公子,你有過那樣的經歷嗎?”
“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一夜之間全部改變,變得根本不認識,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夠做得了什麼,好像從前過的所有日子都不真實……”宴夏低聲說著這樣的話,才想起來這樣古怪的經歷應當不會讓旁人也有所共鳴,她只得改口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如果在你的身上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宴夏說得淩亂,恐怕連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然而蘇傾卻是笑笑,就在宴夏理清那些亂七八糟的說法之前,頷首應道:“有。”
宴夏一怔,方才那般的話語頓時停下,她靜靜與蘇傾對視,半晌才低聲又問:“若是發生這樣的事情……該怎麼辦?”
蘇傾低聲問道:“你害怕嗎?”
這個問題讓宴夏話音頓住,她認真想了片刻,點頭道:“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