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雲小姐心懷蒼生,如今天下未定,他又怎能強逼她只考慮自己的私事?說到底,今日還是他太心急了:“在下既等得雲小姐百日,就等得雲小姐百年。”
他還是那副如玉般溫潤的樣子,雲清瀾又是一怔。
祖父自刎,娘親身死,兄長遠走,這些時日風吹雨打,雲清瀾就早當自己是無根浮萍,可方才夕陽西下,眼看著家家戶戶升起炊煙,她就又從其中覺出難言的孤寂來。
故而明知雲府已是人去樓空,她卻還是回到了這裡。
可如今看著近在咫尺的雲府大門,此刻的雲清瀾卻又突然覺得沒什麼回去的必要了。
“五皇子,清瀾告辭。”
雲清瀾抿抿唇,她從眼前的男人身上汲取力量,卻又一次次地與他分道揚鑣,楊柳溝外是,天生橋岸是,如今在這京都城中,亦如是。
想到這裡,雲清瀾就又忽然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她沉默片刻後轉身離去,可走出幾步卻又突然身子一滯。
雲清瀾於黃昏中原地站了片刻,就又緊接著折返回來,只見她腳下生風,步履匆匆地在那火紅的鳳冠霞披前站定,就又於片刻後抬手拿起其間的一根珠釵。
是最普通不過的珠釵樣式。
可雲清瀾將珠釵握在手中緊了又緊,像是抓著什麼稀世的寶物。那纖細的指節微微泛白,繼而又抬頭沖秦朝楚道:“我會回來。”
雲清瀾的聲音不大,可回蕩在秦朝楚耳邊卻如仙樂轟鳴。
她在向他許下承諾。
雲清瀾丟下這句話後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可因為這幾個字,身著素衫的男子那如沉靜如潭的眼眸就重又蕩起無垠碧波,綿延不絕的愛意自秦朝楚的眼眸席捲而出,就這麼一直跟著雲清瀾的腳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中元大街的盡頭。
“殿下?殿下?”
秦朝楚最終是在笛靈的一聲聲呼喚中回過神來的。
見秦朝楚回神,笛靈就當即不解道:“您怎就讓小姐走了?”
卻見秦朝楚緩緩低頭,眸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笛靈手中端著的火紅嫁衣上。
他抬手覆上嫁衣輕柔地來回撫摸,指尖劃過一處凹陷,就倏爾停頓下來:“她走了嗎?”
那凹陷處正淺淺印出一道被珠釵壓過的皺痕:“她是願意來了。”
秦朝楚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笛靈見狀就頗為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殿下,是真被她家小姐給迷住了。
秦朝楚兀自站在原地,昏沉暮色中就又漸走來一人,那人一瘸一拐行走緩慢,待終於走到近處一看,竟是身纏紗布的張平良:“殿下,武朝各處州縣的摺子都已歸整好了。”
張平良躬身行禮,如今天下大旱,各個州郡都自顧不暇,稷元雖說早有儲備,可他們地處北寒,又能有多少糧食?
這個時候秦朝楚願一視同仁地給武朝百姓生路,張平良感懷在心就自願歸入大胤。眼下雖說身受重傷,可入城之後人手短缺,秦朝楚既要讓武朝平穩地與稷元一道並為大胤,那就自然要了解這朝中政事。張平良是秀才出身,十年寒窗飽讀詩書,來做此事是自然是不在話下。
張平良頓了頓又道:“末將按照州郡,將大旱以來朝中各處呈遞上來的奏疏分門別類,其間京都城書一十五份,汴州城書二十二份,豫州城書六份,而沛州太守蔡譯文,則只在月前傳書一份。末將現已派人將這四十四份奏疏送往殿下寢居,還請殿下前往批閱。”
這裡面就屬汴州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