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牛長生這邊則徑直找上了張平良。
“張平良!”牛長生高舉板斧,兩眼直瞪著位於六營陣前的張平良怒喝道,“今天俺就要給方大虎報仇!”
牛長生怒氣沖沖,張平良見狀也自知逃脫不得,他看著雙目赤紅的牛長生深吸一口氣,緊接著就握緊手中長劍向其俯沖而去。
可秀才出身的張平良又怎會是一身蠻力的牛長生的對手,牛長生斧風兇悍,那重逾百斤的板斧被牛長生輪圓了胳膊落下來,幾下就將張平良雙臂震得失去知覺。
在那接連不斷的進攻中張平良節節敗退,狼狽躲閃間一個不及,鋒利的板斧就在其肩上落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張平良這邊落入下風,其餘將士們也都不好過。
雲清瀾被趙騫關周倦合力拖住,霍丞川又一時與單雄飛難決高下,將軍們騰不出手,自也顧不得下面的兵士。這些兵士們鬥得激烈,可四營六營的兵力加起來,卻也只堪堪抵得上趙騫關所帶龍虎軍的半數。
在絕對的兵力和兵種差距下,四六二營接連被破,張平良重傷倒地無力再戰,牛長生就喘出一口氣朝著人群更深處發起沖擊,而就在此時,那原本被擋在六營身後的烏壓壓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嘶叫聲。
“啊啊——!”
“殺啊——!”
“沖啊——!”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嘶叫聲。
這聲音聽起來雜亂刺耳、甚至都不是同一時間發出的,其間夾雜著或悲壯或驚恐或瘋狂的複雜情緒,而音量則大小粗細高低混雜,言語內容更是混亂的毫不規整。
隨著這陣陣古怪的嘶叫聲,那黑壓壓的人群就開始向著廝殺中的龍虎軍方向靠近過來。
可他們既不像常規軍隊那般訓練有素地步步推進,也不像精銳之師那樣前後包抄著相互配合,反而像一群突然自黑暗中搏命沖出的飛蛾,帶著驚恐和慌亂毫無章法地、撲稜稜地向著趙騫關牛長生一眾人撲飛過來。
而在這些雜亂無章的嘶叫聲響起後,四六營的將士們似乎也都一同惱怒起來。
像被人陡然扯掉遮羞布似的,這些將士們的憤怒大多來自於無能為力的羞惱,盡管已鏖戰多時,盡管他們大多都已受重傷,可他們還是竭力地揮動起手中刀劍,向著自己那些曾同袍的兄弟砍去。
“來得正好!就讓牛爺爺見識見識你們這些稷元兵的厲害!”
牛長生頭腦簡單,先前周倦一句猜測,他就已經認定這後面跟著的都是些稷元軍,眼見著四六營的將士在那些“稷元軍”的加入下重又被激發戰意,就好像有了這些“外邦人”的幫助他們就真能把他們龍虎軍打得落花流水似的,牛長生登時氣血上湧,當即就揮著兩把板斧旋風般地沖進人群,可等真切地看清眼前的場景時,卻又突然愣住了。
誰能想到,那些一眼望不到頭的,黑壓壓的人群,竟全然都是些衣衫襤褸的難民。
這些難民大多都是形銷骨立,大災之下他們即便有糧食也捨不得吃,連日的食不果腹的饑餓讓他們跑兩步就氣喘籲籲,手上更是沒有幾分力氣,他們手中舉著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木棍和石塊,放眼望去,是連一把像樣的兵器都找不出來。
此刻不光是牛長生,所有隨著牛長生一道沖進來的將士看見這幕,也全都愣住了。
這些曾在京都城中生活和樂、性格溫馴的百姓,此刻就如同被逼至絕境而發狂的野獸,他們歇斯底裡地沖上來,一路邊跑邊叫,那嘶啞的叫聲既像是憤怒又像是哭號,落在牛長生和一眾將士心間,就好像一把生滿鐵鏽的鈍刀在割他們血肉。
這還是那些被龍虎軍守護百年的百姓嗎?
此刻,不少將士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升起了同一個問題。
這些難民們如同撲火的飛蛾向著殺在最頭的牛長生沖將過來,那還沒人胳膊粗的木棍落在虎背熊腰的牛長生身上,就渾然跟撓癢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