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昂然道,“平身。”
眾人道,“謝皇後娘娘。”再齊齊起身。
我的目光在陸昭和,趙予晴,蕭璇清三位貴人面上掃過,這前兩位自是神采飛揚,容光煥發,既年輕又有活力,可偏偏這位蕭璇清蕭貴人眉眼中難掩憂愁,除卻生就一雙多情目的緣故,應是日子過得不大好,便是強顏歡笑也笑不出吧。
我向她道,“蕭貴人面上似有病容,是不是近來天漸寒涼,忘了及時添衣之故?本宮帶了些禦寒防風等用物來,便到你屋裡給你添上吧。”
蕭貴人及其身旁侍女輕絮齊齊半跪下去,她道,“謝皇後娘娘掛懷,嬪妾不敢輕受。”
我置若罔聞地朝她住處走去,徑自邁過門檻,裡邊真是比傅湘那兒更輕簡素樸,地方也更幽暗狹小,便是比之於冷宮,竟也可說是不相上下。
歆兒扶著我在長榻上坐,我對隨之而來誠惶誠恐的蕭貴人問道,“皇上若是來了你這兒,你預備如何接駕?”
蕭貴人輕輕抬眸,看了我一眼,“回娘娘話,皇上極少駕臨披香殿,這兩年統共也只來過一回,還是因趙姐姐誤以為自己身懷有孕,忙忙派人向皇上稟告,皇上才親自帶了兩位太醫來為姐姐診脈。然則趙姐姐只是身子不調,又怎能像皇後娘娘這般有福。”
她看著我的眼神混雜著欣羨與苦情,令我心中一陣酸楚。
她稍作停頓後接著道,“皇後娘娘的福氣,是誰也比不得,誰也求不來的。除那次之外,皇上便再沒來過了。”
我打量她上下,她身量高挑,穿著一身青灰色的旗裝,十足得黯淡無光,一如她那張沉鬱寡歡的臉。可她五官周正,若是好生打扮打扮,必不至於這般黯然失色,眉目無神。
我蹙了蹙眉道,“那若是皇上翻了你的牌子,召你去歲和宮侍寢,你便用這副愁眉苦臉之態伺候皇上嗎?”
蕭貴人極輕極輕地苦笑了一聲,“皇上…皇上只怕是忘了宮裡還有我這麼個人…”
她泫然欲泣,因一時心緒淩亂而難抑哀色,便用帕子擋著臉,撫了撫雙眼。
我道,“你若有什麼難處,只管跟本宮提便是,何苦什麼委屈都往肚裡吞,皇上聖明天縱,你是皇上的人,皇上自不會忘了你。皇上見你是遲早的事,可若讓皇上見了你這副樣子,只怕要怪本宮薄待了你,屆時本宮受責也便罷了,可若惹得皇上不快,這個罪責,誰能承擔得起?”
蕭貴人立馬跪了下去,哭哭啼啼道,“皇後娘娘教訓的是,嬪妾知錯,都是嬪妾的不是,可嬪妾又能如何呢。這宮裡不得恩寵的女人,歷來是渾渾噩噩地活著,過一日是一日罷了。”
輕絮也同她一起跪著,一面心疼自家主子,一面欲言又止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我。
其實來此之前我已派小薛子暗中打聽了,蕭璇清的日子之所以這麼不好過,是因元妃與她不和,明裡暗裡地給她使絆子、穿小鞋。內務府裡那些欺軟怕硬之徒,自是巴結著元妃,聽她之命,苛待蕭貴人。
若非是怕事情鬧得太過,傳到我或是皇上的耳朵裡恐怕不好收場,蕭貴人的日子早便過不下去了。
只是蕭貴人何不求助於我呢,我仁善寬和的名聲在外,她也無需像徐幼微那般與我走得近,只要把滿腹苦水告知於我就好了啊,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更談不上不願為了一個小小的貴人而去跟一名寵妃作對。
我可是堂堂的皇後啊,這宮裡除了皇上太後,只有他人敬我畏我,沒有我忌憚他人,連行事都要束手束腳的好麼。
腦子裡想了許多,我不由得默默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真是很難很難才能達成啊。
我道,“好端端的跪個什麼,本宮又沒有怪責你的意思,只是想你多善待自己罷了。”又向輕絮道,“去給你家主子搬張椅子來,”再看向蕭貴人,“坐下說話,免得動不動就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