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才略感滿意地牽著我的手,帶我緩步回到皇後寢殿。
我與皇上剛在軟榻上坐下,妍兒便端著碗安胎藥走來,“娘娘,該喝藥了。”
我兩眼發直地瞅著她和她手上的白瓷碗,心道她這來得也太是時候了,皇上在旁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妍兒微微低著頭把瓷碗遞給我。
我二話不說接過就仰臉灌下,因灌得太猛而嗆了一下,加上胃裡翻騰,我頓時苦著臉癱在茶幾上,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妍兒見狀,小聲道,“娘娘,要不奴婢給娘娘盛碗甜湯來?”
我把空碗遞回給她,“不用了,拿一碟酸棗糕來吧。”
妍兒應了聲是,很快便把一隻銀碟放在我面前,“娘娘請用。”
我稍稍直起身子,看著碟子裡玲瓏剔透的點心,本是很有食慾的,可胃裡實在很不舒服,我連伸手去取的力氣都沒有。
皇上道,“為何所有的藥到了皇後手中,就似乎變得異常的苦?”
我道,“因為這就是事實啊,臣妾自小就極其討厭喝藥,寧可病到起不了身,臣妾也是不肯沾一滴苦藥的。便是強行灌下去,也會自發地吐出來。”
皇上道,“那皇後幼時生病,是如何痊癒的?”
我道,“養著養著就好了。”
皇上頓了頓,又問道,“何為養著養著就好了?”
我道,“因為人本身就是有一定恢複能力的,況且臣妾尚在閨閣中時,常常四處遊逛,喜動不喜靜,故而底子一向很好。偶爾患些小病小痛的,也都不是什麼要緊事,臥床幾日喝點熱粥熱湯什麼的發發汗,自然不藥而愈。”
皇上道,“可是朕怎麼記得有一年秋末,皇後曾私下裡給朕一大包名貴藥材,說是看朕近兩日臉色不好,又有幾聲咳嗽,叮囑朕一定要按時服藥,不可輕怠。”
我心裡一驚,“皇上怎麼連這點小事都記掛在心裡?”
皇上眼眸深邃,盯了我一眼,“難道皇後都忘了?”
我忙搖頭道,“怎會,臣妾與皇上之間的所有,臣妾都牢記在心,不敢或忘。”
皇上似是笑了一聲,“是麼?”
我道,“當然,只是臣妾年少時無知不懂事,那些藥材…”
皇上平和地看了看我,“都是過去多年之事了,就算皇後曾經對朕有過不軌之心,朕也不會到如今再來追究。”
我心中惴惴,想說其實也算不上什麼不軌之心,只是那年秋冬之際格外得冷,我聽娘親說表姨孃家的小女兒竟因一場風寒發熱,高燒一夜退不下去便病故了。可我記得前些日子還和娘親到表姨孃家看望過那個標緻可人的小妹妹,怎麼就突然再也見不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世事無常,生命脆弱,心裡自是有說不出的難過與感傷。加上娘親的身子也一年不如一年,我看著娘親日漸憔悴的臉,心裡的不安與焦灼越漸深刻。而當我到了學堂,竟看到一向交好的三皇子殿下也面有病容,我便深切地害怕起來。
他每咳嗽一聲,我的心便為之一顫,我擔心他熬不過那個冬天。於是我把家裡的藥材挑挑揀揀,翌日背了一大包就學,再趁放學人散之時塞給他。
我知道他在宮裡無人關心,身邊的太監嬤嬤都苛待於他,若是連我也置之不顧,他萬一有個什麼不妥,要我往後如何心安?於是我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若有不適,必須第一時間給寧國公府遞個信兒,我一定會盡快趕來幫他。